我呆呆望着她,浑然忘记了自己可以出手将她拿下,也可以阻止族人继续攻击,正在这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正和她交手的那人收势不住,一刀向她头顶砍落,她神色惨然,却没有闭目,只是仰起头等待刀锋落下,那时候她已经鬓发散乱,青丝上尽是灰尘血渍,形容十分狼狈,然而在我眼里,却只觉得她容色美艳至极,什么也顾不得,摘弓搭箭,便向场中射去。这时候,那辆马车上突然有一个孩童哭喊起来道:妈妈!,我耳中听见,只觉得手一抖,不知不觉中又添了一分力道,那一箭原本是想要撞开砍向她的钢刀,想不到竟然硬生生将那柄钢刀折成了两半,半截钢刀去势未尽,依旧向她身上落下,幸好她听到那孩童的叫声精神一振,勉力又移开了半寸,这才只伤了肩头,虽然如此,她仍是受了重伤,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淌落,可是她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强忍疼痛道:英儿,不要害怕,妈妈没事,你和外婆待在一起,不要出来。
见她受了伤,那些族人便都住了手,却又争着要将那个女子纳为己有,场面顿时纷乱起来,我心里仿佛油煎一般难过,便收起弓箭,策马走到近前,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有人射断了钢刀,看见是我,连忙让开了道路。只是我素来不爱美色,他们方才又说了很多昏话,再加上钢刀到底伤了那个女子,只当我不喜欢看到他们争执,全没有想到我的心思和他们一样,他们知道我向来的脾气,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将这样一个身负武功地女子当作俘虏。以免留下后患,生怕我将那个女子杀了。纷纷围上来替她求情。
我心中乱得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收起弓箭,策马走到她身前,低头望下去,距离越近,越觉得她的容貌真是美丽,我强忍着不去看她身上地伤势。只是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车里是你什么人?
她也不管肩头地伤口,扬声答道:我叫卫娴,夫家姓马,车内是我的母亲和儿子,这一次我们卫氏举家迁往关中,我不放心母亲体弱多病。特意回转太原。想要一路侍奉她老人家,钱财你们都已经拿到了,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三口,若能如此,马卫两家定有厚报,如若不然,妾身也只有一死而已,只是这样一来,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马卫两族的追杀。
我自然不会理会她的威胁,大草原上部族林立,弱肉强食的事难免发生,我也不知道自己地性命什么时候会丢掉,却不会担心那些汉人世家地杀手。只要回到草原。就是想要找到我都难比登天,更何况是想要杀死我呢。只是我见她手中紧紧攥着短剑,只怕我若不允,就要刺喉自杀,我可是想要得到她地芳心,让她给我生儿育女,若是真让她自尽身亡,岂非是糟糕之极,所以思前想后,我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说到这里,查干巴拉枯瘦地面容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杨宁在一边听得无语,他虽然武功强横,也惯了予取予求,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一个女子的芳心,只要想想自己如此对待青萍,多半会被她打成猪头,便觉得心惊胆战,惶惶不安。
查干巴拉眉飞色舞地道:“这件事十分艰难,不过却也难不住我,我瞥了一眼低垂的车帘,隐约听见里面的哽咽声,知道那定是阿娴地母亲和儿子,便一挥马鞭撕去了车帘,只见马车里除了一个容貌和阿娴有五分相似地老妇人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之外,还有两个容貌俏丽的侍女,我装作根本不理会阿娴的话语,指着那两个侍女道:老的小的都无用,这两个女子你们带下去吧。我那些族人听了我的话,便上来几个人将那两个浑身发抖的侍女抓了出来,阿娴的母亲抱着外孙,只是低声念佛,那个小男孩却是张牙舞爪,死死拉着一个侍女地衣襟不放。我见状正中下怀,故意漏出不满之色,催马到了车前,用长矛穿过阿娴儿子的衣裳,将他高高挑在半空,阿娴的母亲想要上前夺回外孙,却被我的长矛逼退,阿娴见状一声悲呼,就要冲上来和我拼命,却给我的族人抓住,其实他们都知道阿娴根本伤不了我,只是怕我心狠手辣杀了这个美丽地女子,这才不让她冲过来。
我见阿娴死命挣扎,鲜血越流越多,染红了半个身躯,心中十分痛楚,只是为了让她甘心留在我身边,却只得忍痛道:卫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家世,既然落到了我们手里,生死都不能自主,哪里有什么条件可讲,咱们行事一向是不留活口地,你的母亲儿子没有什么价值,自然是死路一条,就是你自己,虽然生得美丽,只可惜爪子太利,我可不想留下后患,你们听着,一会儿将无法带走地车马货物拢到一起给我点上一把火,将她们一家三口都给我推到火里去,这个女子生得美丽,你们若是喜欢就玩玩吧,也免得浪费了。说完这番话,我就把阿娴的儿子丢到地上,我故意用上了巧劲,那个孩子虽然跌得满身灰土,却连皮都没有蹭到,阿娴扑上来紧紧抱着嚎啕大哭的儿子,死死地盯着我,我见她双目火红,眼眦欲裂,就知道火候已到,却装作懒得理会,回马就要离开。
跟着我的那些族人兄弟,对我的脾气十分了解,也都当我说的是真话,只是阿娴生得太过美丽,性子又是如此刚烈,这样的女子最合我们胡人的心意,若是她哭哭啼啼的,想必他们多半会遵照我的意思,可是对阿娴,他们都有些不忍心,却又不敢违背我的命令,最后一个年纪大些的族人果然凑过来劝解道:苏尼。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咱们部落里像你这般年纪地男子。谁不是娶了好几个妻子,你的眼光太高了,咱们部落最美丽地姑娘你都不喜欢,汉人女子白皙美丽,强过草原上的姑娘,可是你到了中原五年,连个侍奉的女奴都没有,这位卫姑娘不仅相貌美丽。还有一身好功夫,不比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差,我们一见到她,就觉得和苏尼你十分相配,这才一定要生擒了她,虽然她已经嫁过人了,可是咱们草原上的习俗。抢亲原本就是件很平常的事。她的儿子白白胖胖,将来若是给苏尼你生下儿女,也一定这般可爱,不如你娶了卫姑娘做妻子吧。我听了他的话想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让他去问阿娴地意思。”
杨宁听到这里只觉目瞪口呆,他虽然自幼深锁宫阙,不谙世俗礼仪,但是这两年跟在双绝身边,却也知道世人最重节义。别说是丈夫尚在便要改嫁他人,就是夫死再嫁,也往往为世人非议,若是名门世家的女子,尚未成婚夫婿就已过世。誓志守节终生的也未尝没有。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才知晓为何自己的娘亲如何痛恨杨氏一族。即便自己的父亲并非皇帝之尊,即便罗承玉的父亲没有战死,他们两人也势必再难结合,更何况查干巴拉带人杀了许多卫家的人,这里面很可能就有卫娴地至亲,如此深仇大恨,如何还能结为夫妇,想到这里杨宁不觉心神恍惚,竟是下意识地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幸好他还有一份清明,并没有提及火凤郡主地名字。
查干巴拉闻言嗤笑道:“我们胡人可不像你们那么古板,美丽的女子归属强者,原本就是草原上的规矩,至于什么血海深仇更是无需理论,女儿骏马牛羊在我们胡人眼里都是财富,若是两家结下仇怨,即便是杀死了对方的族人,若是彼此和解,落败的一方都要先将自己的女儿送给胜利的一方,其次才轮到骏马牛羊,被当做赔偿的女子多半会成为胜利者的妻妾,地位宠爱不会有什么差别,更没有报仇雪恨地说法。”
杨宁忍不住搔了搔后脑勺,问道:“卫姑娘竟然答应了嫁给你么?”
查干巴拉笑道:“这是自然,我早就料定了你们汉人女子的性情,若是她一个人落到我手里,多半是宁死不屈,可是她的母亲和儿子也在一起,只为了他们的性命,她就一定会屈服,再说我又没有迫她,是她自己听从了我的族人地劝解,苦苦求我放过她地母亲和儿子,又发誓甘心情愿嫁我为妻的。为了让她安心,我不仅放过了她地母亲和儿子,还留下了几个轻伤未死的卫家护卫,以及一些钱粮金帛,让他们护着阿娴的亲人离开,然后我便带着阿娴北上出塞,她伤势不轻,一路上为了照料她我费尽了心思,还耽搁了一些时光,若非我机警,只怕会被那些追来的军队缠住,不过天神保佑,还是让我带着阿娴回到了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