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查干巴拉垂头丧气了片刻,便继续说道:“恩人和我出了雁门关,并没有快马加鞭地赶路,我其实有些担心那些中原的将士会出关掩杀,要知道雁门关外地势平坦,如果当真是纵兵围剿,恩人自然无事,我却是多半保不住性命,只是我也明白恩人的心意,与其急急赶路,令中原人小瞧,不如这般好整以暇,还可以趁机迷惑中原人。不知是他们原本就没有追杀我们的心思,还是被恩人的从容镇定威慑住了,果然没有派兵出关,然而有一骑人马始终缀在后面,我们原本以为是雁门关的斥堠,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那人跟了三十里之后,居然耐不住性子追到了近前。”
杨宁神色微微一动,正色道:“那人可就是廖水清么?”
查干巴拉黯然道:“不错,那人就是廖水清,恩人一见到她便惊讶地道:原来是你,难道你也要来和我一较高下么?我听了不免觉得奇怪,一旦有了戎汉之别,就连恩人昔日的情侣都要喊打喊杀,更何况一个汉人少年呢?”
杨宁听到这里微微扬眉,目光中透出疑惑之色,查干巴拉解释道:“我那时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其实认真说起来,她的相貌比阿娴还要美丽娇艳,我实在不该认错的,只是她眉宇间自有一股脱略风姿,令人难以想象她竟是个女子。杨宁想起自己亲眼见到的廖水清,果然有些雌雄难辨,若非事先知晓,自己多半也会生出误解。不禁点了点头。
查干巴拉见杨宁赞同,便继续道:“她听见恩人的质问也不回答,只是轻轻一跃,便从马背上跳到了车上,十分随意地坐在恩人身旁。嘻笑道:难道除了岳师姐和平师姐之外,我们翠湖就没有旁人了么,我怎么就不能来对付你?
恩人皱眉道:你别胡闹了,我听月寒说过,你的先天不足,练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根本不可能臻于化境,这是天数使然。人力难以扭转,更兼你偏爱旁门左道,对武功并不用心。否则凭你地聪明才智,也不会只有今日的成就,若是翠湖别的弟子来阻我,无论胜负都有一战之力。唯有你一点胜算也没有,我知道你擅长五行奇门之术,也会解毒制毒,然而这些在我面前都是没用的,我看在你是月寒小师妹的份上。不想为难你,你这就回去吧,以后也别到塞外行走,否则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只怕没人来得及救你。
我听恩人地说话才知道她居然是个小姑娘,又发觉她眉目如画,青丝如墨。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又觉得恩人的口气十分宠溺,心想莫非这个小姑娘和恩人有什么瓜葛。越发没有了疑,只觉得就连平姑娘那样冷峻的女子都终究手下留情,更何况这个小姑娘呢。”
说到此处,查干巴拉面上露出了懊恼之色,杨宁想起廖水清翻手为云,覆手为云的手段,不禁微微苦笑,隐约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心思,只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廖水清到底是如何下的毒,便凝神细细聆听。
查干巴拉似乎也知道自己讲到了紧要处,语声略嫌急促地道:“那个小姑娘听了恩人的说话,只是轻笑不已,半晌才道:宣大哥既然知道我会用毒,就不该不提防一二,宣大哥可听说过缠绵相思么?
恩人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自然知道,这是天下两大绝毒,据说缠绵之毒可以消去苦心修炼地内功,即便是宗师修为也不例外,而相思之毒销魂蚀骨,一旦中毒终生都无法解救,水清可是想要用这两种绝毒来对付我么,既然如此,又何必事先说破呢!
我在马车上看不到恩人的神色,只是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没有了先前地温和,不过那个小姑娘仿佛全无所觉,摇头晃脑地道:宣大哥果然博闻强识,不过我觉得这两大绝毒其实不能同日而语,那缠绵之毒虽然无色无味,然而内功精湛如宣大哥者,却也不是不能发觉,只要拼着损耗一些真元,却也不是不能将毒逼出体外,而且若是一个平常之人服下此毒,反而什么害处都没有,配制一服缠绵,不仅需要数十种珍稀非常的药物,还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炼制,其间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这样昂贵的药物用来害人未免暴殄天物,此毒被誉为两大绝毒之一,其实有些名过其实,不过是因为对武林中人来说,苦苦修炼而得地内力比性命还要宝贵,我如果要对一个人下毒的话,却是万万不会用缠绵的。林雷
恩人闻言笑道:“难为你这样想,这缠绵之毒实在阴损得很,尤其是咱们练武之人,若是不幸中了此毒,却比死还难过,水清你能够弃置不用,却也是武林中人的福气,而且若是给人知道翠湖弟子竟然用毒药毁人修为,却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我听恩人地语气,虽然有些讥讽的意味,然而却很是松了一口气,多半是因为那缠绵之毒十分厉害,即便是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够时时防范。
那位廖姑娘听了却反驳道:咱们翠湖虽然英才辈出,可是人人都知道岳师姐、平师姐,又有谁会记得我廖水清呢,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别人也最多只能说我廖水清阴险狠毒,并不会连累到翠湖的声名。我不用缠绵可不是因为觉得它阴损,只是觉得此毒用起来太过直白,很容易给对手发觉,而且功效平常,除了能够消去内力之外再无用处。和缠绵比起来,我更喜欢相思之毒,有一句词说的好,身似浮云。心如飘絮,气若游丝,简直将中了相思之毒的症状描述得淋漓尽致。而且相思之毒别有一桩好处,一旦深入人心,便是刻骨铭心。纵然有太上忘情的方子,也别想抛却相思,你若想要用猛药压制相思,它就会潜藏起来,然而却不绝如缕,看起来全无害处,甚至连你自己都将它忘却,有朝一日春风拂面。这缕相思便会如春草一般蓬勃生长,转瞬间便不可禁制,然而你若是自暴自弃。任意放纵相思侵袭肺腑,它却又会自行收敛,绝对不会断绝你地生机,任凭你苦苦挣扎。宣大哥。你说这相思绝毒是否意趣横生,我若是想用毒药,也只有这相思值得一用。
我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口冰凉,差点想要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却觉得口笨舌拙。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恩人沉默了片刻,叹息道:相思虽好,尚有慧剑能斩,倒是误抛相思之人,往往会不小心地沾染上一丝半缕,水清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恩人虽然出言警告。但是那廖姑娘却没有丝毫退缩。只是扑哧一笑道:宣大哥说得自然是金玉良言,慧剑地确可以斩断相思。然而却要在沾染相思之前动手才行,为了避开宣大哥的慧剑,我想出了一个新法子,情到深处,方生无尽相思,然而情之为物,往往不知其所从来,只要让宣大哥不知,纵有慧剑,也是无从下手了。
恩人又沉默了许久,才漠然道:果然相思已经避过了慧剑,却不知道它到底来自何处呢?
廖姑娘道:宣大哥可记得和我岳师姐焚香论剑地雅事?
恩人冷冷道:自然记得,我刚刚击败了刀王杨远,令师姐岳姑娘便赶到了,只是她不肯落一个趁人之危地名头,便邀我焚香论剑,就在那座农舍里面,我们以舌代剑,两个时辰不分胜负,最后作了和论。
廖姑娘道:岳师姐去见你之前,先来见过我一面,她说宣大哥你文武双全,才华绝世,千载难逢的英杰人物,如果你是汉人,自然是中原百姓的福气,只可惜宣大哥你却是戎人,如今中原坂荡,道消魔长,内忧不止,再也承受不住异族入侵,宣大哥你一旦返回戎地,必定会将胸中所学一一传授给族人,三年五载之后,戎人精兵练成,必定会生出南下牧马的野心,若是为了社稷黎民着想,一定不能让宣大哥你返回塞外,然而刀王已经铩羽而归,岳师姐也没有把握可以胜你,她知道我一向擅长旁门左道,就让我想个法子害了宣大哥你的性命。
恩人漠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我早已明白,更何况你的师姐说得没错,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厉兵秣马,趁着你们中原大乱举兵南下,至少也要占据半壁江山,才算是不枉此生。
廖姑娘道:我也知道定是如此,所以便答应了岳师姐,我的武功低微,自然只有用毒才能对付宣大哥,可是当初宣大哥和平师姐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去叨扰你们,你们两个人不理我,我便想方设法地戏弄宣大哥,然而不论我想出什么恶作剧,你都能及时发觉,宣大哥你不仅武功高强,智计也不可小觑,些许小聪明在绝对地实力面前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想来想去,即便是下毒,也不能用惯用的法子,放到饮食里面固然不行,就是用毒烟毒粉,也无法瞒过宣大哥的六识,幸好我曾经对相思绝毒细细研究,终于想出了混毒地法子。当日宣大哥和岳师姐论剑之际,所焚的清心香里面被我加入了相思的药饵,我叫它一见钟情,这种药物无色无味,然而只要闻上一个时辰,药性就会深入骨髓,不过这药饵本身却是无毒的,所以宣大哥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恩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令师姐最后肯与我讲和,我还道翠湖弟子高风亮节,不肯与我这受伤地异族人为难呢,只是当日闻到一见钟情的并非我一人,难道令师姐事先服下了解药么?
廖姑娘道:药饵无毒,更没有什么解药,反正它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害处,过一两个月就自行消散了。
恩人苦笑道:既然是混毒,看来还要添加些别的作料,焚香论剑之后,除了月寒之外,我便只遇见了查干巴拉,他是胡人,你们翠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的,莫非是月寒帮你下毒么?
廖姑娘嗔怒道:宣大哥怎么胡说八道,平师姐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她心中除却剑道之外再无旁骛,更不用说下毒这样的卑劣手段,我只是知道宣大哥你对平师姐情有独钟,为了偿还欠下地情债,必定会以身试剑,只有这样宣大哥你才能消去心中愧疚之情,然后才可以安心返回塞外做攻打中原的准备,所以我便利用了这个良机。不过宣大哥你可别想偏了,我没有在平师姐的剑上下毒,她平日恨不得抱着银霓睡觉,我哪有本事在她的剑上动手脚。其实我不过是给了几个名医一个疗伤的方子,宣大哥你受了剑伤,总是要看大夫的,即便你再谨慎小心,也不可能从这个疗效神速的药方上看出破绽,只因这个方子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其中有几味药可以令相思绝毒迅速渗透到全身各处,所以这个方子被我叫作情根深种。这副伤药你吃得越多,将来相思绝毒发作得越厉害,只可惜宣大哥你内功高深,当胸受了一剑也不当回事,不过吃了三副药就好了,白费了我许多心思,而且亏得你中途拖上了一个累赘,否则我地计策多半会落空呢。
恩人沉默了片刻,才歉然道:你说地是,月寒品性高洁,是万万不会施展阴谋诡计的,是我不该口不择言,请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对了,虽然有了一见钟情和情根深种,然而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发觉异样,想必这相思绝毒还需要别地手段来催发吧?
廖姑娘柔声道:正是如此,一见钟情是种毒的药饵,情根深种是加深毒性的肥料,真正想要催动相思绝毒,还需要一味药引情焰,宣大哥可发觉我的衣衫用了熏香,这就是相思绝毒的药引,只要嗅到意思,便可催动满腹相思。
恩人冷冷道:屏息之法人人都会,你怎知我不是诈你,说不定我根本没有嗅入你的衣香呢。
我听到这里心中顿时生出希望,不料廖姑娘接下来的话立刻泼了我一桶冷水,只听她微笑道:若是旁人来用药引,还真有可能失败,只是我却不同,宣大哥从来不曾将我放在心上,常常说我过分着眼于雕虫小技,反而失之大道,既然宣大哥心里存了这样的偏见,遇见我的时候就难免轻敌。而我每每流连书卷,身上常有墨香,我刻意将熏香调制的和墨香一般无二,所以才瞒过了宣大哥你的鼻子,更何况相思绝毒的发作无声无息,等到宣大哥你发觉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其实宣大哥不必掩饰,我若不是料定相思绝毒已经发作,是不会自行揭穿的。这个计划唯一的破绽就是我恐怕来不及逃走了,其实我原本可以让旁人来做这件事,只是我担心宣大哥你发觉中毒之后反戈一击,平白害了那人性命,所以我便亲自来了,如果宣大哥觉得不服气的话,就用我一条性命来抵偿吧。”
果然,查干巴拉垂头丧气了片刻,便继续说道:“恩人和我出了雁门关,并没有快马加鞭地赶路,我其实有些担心那些中原的将士会出关掩杀,要知道雁门关外地势平坦,如果当真是纵兵围剿,恩人自然无事,我却是多半保不住性命,只是我也明白恩人的心意,与其急急赶路,令中原人小瞧,不如这般好整以暇,还可以趁机迷惑中原人。不知是他们原本就没有追杀我们的心思,还是被恩人的从容镇定威慑住了,果然没有派兵出关,然而有一骑人马始终缀在后面,我们原本以为是雁门关的斥堠,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那人跟了三十里之后,居然耐不住性子追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