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景辰用自己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力气,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线,拔掉了那都快长在他身上的针头。
他得走了。
他还要读书,还得去学厨艺,爷爷的墓得有人每年去扫,以后……以后他没有想好,但总之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他跳下了床,冰冷的地板突然抽走了他所有力气,让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轻咳,一朵血花绽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什么东西,但他明白,如果此刻再不逃走,自己就一定会死在这里了。
我不想死。岳景辰咬紧了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了实验室的铁门,那是他时隔半年后,第一次嗅到没有消毒水味的空气。他拖着身体往大门口挪动,拔出针头的手臂淌着血,把他的每一个脚印染红。
门锁了,反锁了,出不去。岳景辰将大门拧了好几次,才意识到颜培离开时用钥匙将门锁住了,那要怎么办,从哪里逃出去……他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了斜后方的窗。窗户可以出去,只要出去……就自由了。爷爷的钱还在卡里,可以交学费,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洗个澡,吃一碗小区外的阳春面……
他满是泪水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个笑,加快了脚步,朝着窗口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掰开窗户时,他看到了自己布满刀口的手臂,这是什么时候的伤口,他已经不记得了。
九月的夜晚,风很大。岳景辰坐在了窗台上,向下,看着睽违已久的自由世界。他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紧抓着窗框的手,任风灌进了耳朵里,吹乱了头发。
疾速的下坠后,一切归于宁静。
第64章 镜(16)
炫目的光晕逐渐消失,回忆戛然而止。
怀里的少年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在受着伤的情况下坚持超度恐怕消耗不小。何云起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的身前靠一靠,至少能站得舒服一些。
季晨什么都没有说,他脑袋很乱。
而比他更乱的,是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转过来的颜培,他显然也被卷入了刚才的超度仪式中,见证了岳景辰的回忆。身后的脚步声让何云起飞快地闪身回头。他将季晨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正扶着墙壁慢慢走来的颜培。
颜培却没有再继续纠缠季晨了,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的灵体上。昏暗的光线在他的眼底投出了一圈阴影,苍白的脸上血迹未干,可他的眼睛却瞪得很大,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今夜发生的事,绝对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颜培喉结一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布满血丝的眼球不停地在眼眶里转动,干裂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这怎么……怎么可能呢!辰辰……死了?你怎么会死?你……你不是生我的气了吗,你不是逃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