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久病体弱,却一直温柔和蔼,对他始终笑着的女人……他一直死皮赖脸的叫着人家嫂子,蹭着人家的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逗得她咯咯笑,她曾真诚地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季鸣杨想不下去了,他把脸埋进了掌心里,身体陷入沙发,滞闷的声音从指缝中泄出:“都怪我……”
“小季……别这样,要怪也是怪我,我……我当初不让你把顾哥拉出来,咱们仨不谈这个,不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说些有的没的……咱们也不至于这样,我还是你大哥,我干的这叫什么事……”梁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季鸣杨,他更希望能好好的劝劝自己,最好是回到半年前,站在那个自己面前,狠狠抽两下。
可他能怎么办呢,谁都没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顾千山,他要是因为这事再有了什么意外,遇到什么危险,梁樨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两人面面相觑,商量到了天黑,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家里孩子还小,林婉一个人带着,季鸣杨也不放心,这一天算是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自那以后,两人都格外关注各个城区的异常情况,但凡能与转灵挂上点勾的,他俩都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即便如此,顾千山依旧杳无音讯,要找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一晃又是好几个月过去,季鸣杨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不再闭着眼瞎哭闹了。梁樨来看过几次孩子,孩子也不怕生,每次见着他,都瞪圆了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走到哪,那目光就跟到哪,可真当梁樨走过去,想要逗逗这孩子,他又立刻把脸埋到林婉怀里,装作自己根本没“偷看”过这位梁叔叔。
“最近有顾哥的消息么?”季鸣杨冲好了奶粉,将奶瓶递给了林婉。
“没有。”梁樨摇摇头,“你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林婉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着他把奶瓶啃得吱吱作响:“户口都给上好了,叫季晨。”
“这名字不错,一看就不是小季想出来的。”
这小鬼不过几下就把奶瓶嘬空了,又瞪圆了眼睛看着周围的大人们,那目光里藏不住的全是好奇。梁樨突然提议:“你们拍过全家福了没有?现在拍一张,等能走路了再拍一张,能说话了、上小学了、长高了、会骑自行车了……都可以拍,我家就这么拍着呢,多有意义。”
梁樨的提议确实不错,季鸣杨赶紧从屋里翻出了相机,放好胶卷,让林婉抱好孩子,挑了个合适的角落站好,冲着梁樨招了招手。这位老大哥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手中接过相机,对着黄昏中的一家三口按下了快门。
季鸣杨笑道:“梁哥,多来两张啊,洗出来也能挑张好看的,明天我去买个新相册,以后晨晨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也让你过来替我们一家人拍照!”
“你就使唤我吧……”梁樨笑了笑,再次举起了相机,透过小小的镜头,他将视野对准了摆好姿势的季鸣杨,可下一秒,他的笑却凝固在脸上。
昏黄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撒进了屋里,一家人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身旁立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灌满了净水的玻璃鱼缸里,橙红的鱼儿游来游去,时不时吐着泡泡。季鸣杨站得直,林婉笑得很温柔,怀里的孩子睁大着眼睛,正好看向了镜头。
可他们身后,有一团漆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