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季 需要在清醒的时候疏导焦虑,符衷一直记得医生的叮嘱。符衷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忧郁,季 坐在他面前,却又像天涯那样遥远。季 好像始终活在一个壳子里,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和禁锢,有些事情回不了头。季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伸手过去薅了符衷一脑袋,警告他不要动不动就拍领导马屁,给人戴高帽子。
符衷摸出手机,举起来,镜头对准了季 。季 忙用手遮挡,符衷把他的手拉下来,说:“就给您拍一张照,给您看看是不是跟以前一样的。”
“我在病房的镜子里早看过了,还用你来拍?”
“三个月没见着您了,我要拍照张片纪念一下。我的朋友们也十分想念您,他们要是得知您马上就要回去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符衷故意转移注意,偷偷多拍了几张。
季 不太乐意,他抓过符衷的手点着他的鼻子说:“你要是把这些照片给别人看,我就把你换到雍首长手下去。”
符衷从容不迫地笑了一下,保存了图片到私密保险箱,收起手机:“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我怎么能让别人见首长的好样貌,让人好对您日思夜想呢?”
钢琴的声音结束了,弹钢琴的艺术家从凳子上站起来,整理衣襟,踩着台阶走了下去。从艺术家的衣着来看,他也是医疗中心的病人,不过他看起来精神抖擞,丝毫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符衷觉得成都医疗中心有种奇特的魅力,这儿跟别处不一样。这儿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充满生机的,就像他眼里的季 一样。
季 听得他说出的话之后心里就紧缩了一下,一股涓涓热流从胸腔淌过去了。季 笑他嘴儿抹了蜜,升官准比别人快,符衷只是笑盈盈地听他揄扬。符衷不说话,他只是享受这种氛围。
两人吃完了中饭,咖啡还没有喝完,季 说他要去剪头发。理发师是个好心肠的高个子男人,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再暴躁的人来了也得心平气和地讲话。他围着季 问这问那,然后替他围上了围裙,从学徒那儿拿来的工具开工了。符衷坐在一边翻杂志,一边抬眼看看镜子里的季 ,季 闭着眼睛打盹,其实他是在假寐。
理发师把季 的头发打理整齐,梳到脑后去,定了型。季 平时就这梳头发,已经习惯了。他乐于把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那上面没有皱纹,没有褐斑,连着发尖鬓角都是英俊、威武的。
这俊哥儿一下就攫住了符衷的目光,他的视线连着季 的动作,从这头到那头。季 转过眼梢看他的时候,符衷低头拍了拍膝盖,把杂志放回原处,站起身来。符衷避开了季 的注视,他还不敢与这样的季 对视,季 身上散发出威严的气息,他眼里的厉色是天生的,让人不敢肖想。符衷不敢乱想,他在心里背诵《时间局赏罚条例》,以此来激励自己。
他们离开的时候,理发师靠在门边看着他们肩并着肩地远去,眼睛弯弯的,闪闪发亮。
季 把在转角处咖啡杯子扔进垃圾桶,符衷问:“首长,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季 双手插在松松垮垮的裤兜里,背挺得很直,站在廊桥上俯瞰医疗中心的大厅,挣扎了一下,才点点头:“可以了,我们走吧。”
“如果首长舍不得这里,我可以跟上面说您还没有康复,需要再治疗一段时间。”
“不用了,我的治疗资料都是医疗部报上去的,你一个人说的不管用,小心挨罚。”季 拍拍符衷的肩章,“我是执行员,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我为了国家战斗。”
符衷抿唇,季 的话带给了他思考的余地。季 安慰了他两句,秀了秀肱二头肌,无所谓地笑笑,自顾自往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