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们不能被打败。”季 摇摇头,他紧握着枪柄,发亮的、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前方的坦荡通途。
“我看到城市的灯火了,”符衷说,他斜过机头,转开方向擦着层流滑开,“还有克里姆林宫的塔尖。长官,您在莫斯科留学的时候一定看过塔尖无数次了吧?”
季 眼中忽然掉下来一大滴泪水,他慌忙眨了眨,状若无意地回答:“是的,看过很多次了。但没有和你一起看过。”
锋面在此刻到达,混沌的云气喧腾得越来越厉害,飞机的风窗被震得颤抖不已。符衷死死踩住制动器,操作杆都差点被拉断了,但飞机仍控制不住地往南边侧翻。顷刻工夫,飞机完全颠倒了方向,一时间天旋地转,“雪貂一号”在云雾中激烈地翻滚起来。两人被安全带扣在座椅上的身子瞬间变得无比沉重,还没反应过来就随着飞机的偏移而倒下了。
湍流区的势头仍不见减小,再加上锋面已切入,汹汹来袭的劲风能把一整片森林拦腰截断,而正是这样可怕的自然之力在撕扯着飞机的两翼。飞机对整片苍穹来说就像一个可怜的玩具,在密不透风的湍流中穿行愈发举步维艰。符衷收到气象台的通报,得知前方即将进入强对流区,马上就有一场滔天豪雨要倾泻到莫斯科城里来了。
机场在视野中已隐约看得见轮廓,幢幢黑 的塔楼一丛丛生长在广阔的平地尽头,正怒瞪着白生生的探照灯给飞行员指路。皑皑白雪覆盖着郊外的山头,红松和防风林好似无涯无际般一直铺展到了天边去,这些树林就如同寒夜一般冷冰冰地漠视着万汇,仿佛已经死去。
季 看了眼测风仪上跳动的数字,他的心立刻揪紧了。此时飞机的高度仅有1000米,在强风中像飘落的树叶一样翻滚着。激烈的碰撞使得符衷额角流下了鲜血,他的后脑撞在了坚硬的壁板和风窗锁扣上,闹得他头脑嗡嗡作响,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季 稳住他,一边按住对讲机接入总控室:“这里是‘雪貂一号’,我们遇到了自然风切变,请务必将湍流强度降低!重复一遍!请务必将湍流强度降低!完毕。”
操作员抬头看了看康斯坦丁,等他的指示。康斯坦丁沉默不语地站在屏幕前,不为所动。很快,季 就听到莫洛斯的声音传进了话筒:“很遗憾我们无法满足您的要求,您无权改变考试难度。遇到自然灾害是难以难免的,这不在考试控制范围内。还有75公里就将到达终点,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祝你们好运。”
“即将进入下冲气流,直径2.8公里!”符衷大声提醒他,“请戴上呼吸面罩,扣紧安全带,确认弹射把手是否正常!等会儿飞机将剧烈颠簸,我会尽量保持平衡!”
“控制好倾斜器,紧急制动踩死了不要松掉!寻找最小风势区,千万不要逆风,否则整个飞机会被拉断!”季 扯掉对讲机戴上面罩,接入地面中转站,“莫斯科机场注意,这里是雪貂一号,识别码RTG-99.7-M80。考生20100105484已到达。我们遭遇强对流和风切变,情况糟糕,请求迫降!迫降!请地面人员做好准备和救援措施!”
“弹射把手已确认,正常。鼻轮正常,后右位制动轮失灵,我们需要拦截网!”
“莫斯科机场塔台收到,拦截网正在部署。‘雪貂一号’,遵循紧急事故处理程序,塔台会为你指引方向。请所有尚在管制区内未降落的飞机延迟进场,爬高,等待塔台的指令。”
符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了,监护仪上的黄灯变为了红灯,显示他的体温为38℃,心跳为每分钟100下。飞机在空中起伏不定,全身五脏六腑都像是在抛绣球,简直叫人难以忍受!超低空的下冲气流直径小于4公里就能让大型客机直接坠毁,而现在它的直径已经缩小到了2.3公里,“雪貂一号”无疑进入了一个无底洞。
“现在的下滑通道已经远远低于正常的预定通道,长官,帮我卸掉最后一个副油箱!”符衷对季 说,“卸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减轻重量!”
副油箱应声而落,飞机这才稍微上升了一点,眼看就要扭转局势了,然而在调转角度时,一阵强风出其不意地从侧翼发起了袭击。尽管符衷镇定而迅疾地踩住了制动器,整架飞机还是被风头推下了数十米,左边机翼旋即折断了。季 按住对讲机免得它滑脱,抬手护住头部:“机场塔台,我们的燃油已经耗尽了,正在快速下降!现在的高度是500米,马上进场!”
机身倾斜了九十度,窗户已被完全震碎了,碎片扎进符衷的防风衣里,鲜血立即毫不留情地汩汩涌出。季 扯过安全带去帮他按住伤口,符衷想把他推回座位上去,然而季 的力气好似增大了一万倍,简直力大无穷。符衷推他不得,只好专心致志地对付起即将来临的强行降落。季 这时才觉得自己的惊恐症减轻了一点,他只有在这种环境中才能适应。
“这里是机场塔台。‘雪貂一号’,请降落在四号跑道,跑道已清空,应急指示灯已为你打开,请立即降落。塔台呼叫管制区所有飞机,请爬高,暂不进场,遵循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