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执行员换上橘黄色的禁闭服后被带走了,封锁门在季 面前关上,他的大衣上沾满了雪花。朱 着急地看着外面站在寒风中不停咳嗽的执行员,问:“他们犯了什么错?”
季 抬手拂去袖上的雪花,撩了一下头发,把灰羊绒围巾塞紧:“他们没犯错。”
“那为什么要被罚这么重?”
季 抬起下巴,眺望远处的冰山,在浑浊的雪雾里反射着幽蓝的光。过了会儿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在风雪中站岗的执行员,说:“他们只是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那也不至于?”朱 摊开手,他凑到门前往外看,一条黑色的背影在狂风的抽打下哆嗦个不停,大雪插着幽灵的翅膀,发出尖利恐怖的嘲笑声,回荡在基地上空。
“如果你当时正好站在现场,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微博@秦世溟。)
季 忽然想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开了封锁门,回头看着朱 ,问:“你还不去找道恩医生吗?他应该又要想你了。”
朱 忧虑地看了眼外面的执行员,他无奈地咬了咬嘴唇,把口罩拉上去:“你实在是有点过于苛刻了,三土。但愿这孩子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吧......天,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说着往实验室下去了,季 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慢慢地沿着舷廊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吐出一口烟雾,很快又飘到了他身后。他已经不再去留意外面的风暴,仿佛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也不再去想那个受罚的执行员究竟能不能坚持到明天早上,36个小时还长着呢,那是未来的事情了,在当下就不要想着未来。
季 回了房间,他今晚没有在符衷的休息室里过夜,他已经安排了专人明早起来给那间房消毒,并撤掉了所有的床具去清洗。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来,供暖系统开始工作,季 把外套脱掉,搭在桁架上。他拉下百叶窗,去卫生间放水洗手,把指环摘掉,一遍一遍地清洗刚才扇了执行员两耳光的右手。季 发狠似的揉搓,直到洗得几乎褪了一层皮,才把热水关掉。
浴室不大,很快便水汽朦胧。季 撑着洗手台,抬起头照镜子,镜子蒙上了雾气,但他没擦去。隔着一层雾看自己的倒影,朦朦胧胧的,季 只看见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的样貌没有变,除了消瘦了些,还是长得跟符衷说的那样美,像西江月,又像春去也。
那一瞬间他有种恍惚感,对符衷的思念忽然从心底流淌出来,如堂前飞燕,衔来城外的柳芽,告诉他山腰的梅花,今年又折了几枝寄往江北。季 闭上眼睛,脱掉衣服后进入超净舱,水流从头顶喷泻而下,冲刷着他的伤痕累累的身躯。抬手把头发撩到脑后去,他的眼眶却是通红的,双眼里有水光,却看不见有泪水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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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想未来。未来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飘渺的符号,那条人迹罕至的漫漫长路上,每一块地砖都写满了过路人潦倒的字迹。而时间只不过是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却引得无数人竭尽全力地追赶,这些愚蠢的人群中,也包括季 自己。就算他已经绕行了世界一周,但时间仍然跑在他前头,一步两步,轻盈地消失在街角。
就像狐狸永远追不上月亮,就像人类永远跑不赢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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