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何峦松开手,走到一边去坐在铺着牛津布的木头箱子上,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他从背包里抽出水笔和笔记本,记录望远镜上显示的数据。
陈巍摆弄着测绘仪,拖着它的支架挪到适当的位置上去,盯着目镜往外眺望了一阵,过会儿才抬起头来,说:“我仍把希望寄托在‘回溯计划’上。”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何峦听见了,抬起眼睛看着他。陈巍双手把住测绘仪的两边的螺旋调整器,正把台架升高一些。何峦没说什么,他低头从身边的背包里找出一个金属盒子,放在腿上。盒子还是密封的,从未打开过,底部印着雄鹰巨树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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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把水笔盖好后放回远处,白纸多折了几次,放进口袋里。他拔掉肖卓铭的卡走出门,在实验室找到正在电脑前比对血液分析表的肖医生。
肖卓铭见他进来,抬手把护目镜滑到上面去,接过自己的卡,看都没看直接丢在一边的抽屉里:“打了这么久的电话,话都该说完了吧?”
“话是说不完的,只不过讲了点重要的事情。”符衷说,他看了眼旁边的玻璃柜,里面悬放着两管血,符衷点了点脚尖。
肖卓铭转过身,兴趣尽失地把护目镜弄下来,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叠文件夹,符衷看到上面的标签写着“林城”两个字。肖卓铭拿着圆珠笔顶在电脑屏幕上,好像要用这支笔把屏幕捅穿似的。她沿着某一行字挪动笔尖,不时低下头看看键盘下面另外一份洁白的打印纸,她圈出她认为不对劲的几个数字。
符衷决定趁着这个机会问点什么:“林城的病有进展了吗?朱 医生有没有新发现?”
“我这才刚刚开始呢,新发现得等上一段时间。朱 的时间跟我的不一样,没准等我一小时后再去给他打个电话,他才刚过去了几分钟。”肖卓铭把一张纸翻过去,心无旁骛地做着手头的工作,“你知道林城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魏山华把原因都告诉我了。真糟糕,在我没法醒来的这段日子里,世界都变样了。”符衷抱着手臂,他在与肖卓铭说话,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一通电话,“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肖卓铭从她的数据表上转开视线,看了符衷一会儿之后说:“你想听听你不知道的事情吗?在你下井之后,地面上的、你没机会看到的事情。”
符衷点头,他松开抱着的手臂,放下去撑在后面的桌板上,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值得写上一笔的好故事。”
“那就说来话长了。”肖卓铭压了一下唇角,决定添上一句,“当时我们都对整个计划充满了绝望,所以我接下来的话中可能会充斥着血腥、硝烟、死亡和阴谋,当然也包括各种失望之冬和希望之春,还有不少震撼人心的大发现。我就多说一点关于季 的事儿吧,我想你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她花了将近半小时来讲述那些过去的经历,从海啸来临开始,一直说到符衷被撤退结束。她很有心思地在故事里加上了季宋临,如实转述了她对季宋临这个人的印象。符衷在她说事的时候很少出声,他在此时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听众。肖卓铭喝了一口水之后就打住了话头,她呼出一口气,说:“原来我曾经历过这么多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有幸去见证自然的伟大和苍凉,也见证了无数人的毁灭和重生。这很难想象,真的。”
肖卓铭没看符衷,她低头用拇指抚摸杯口,擦去残留的水珠,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说不下去了。符衷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又抹了第二下,手指上留着湿润的水痕,他慢慢地捻着手指。符衷侧着头,抬起挂有水珠的睫毛,看向实验室外面。他长久地保持这一个姿势,实验室里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