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即使是打断白逐的话,也是平静温和的,虽然他本意不是如此。符衷听出了白逐语气中被巧妙掩饰住的傲慢,他对这种傲慢之气感到不适。
白逐的眼睛睁大了,她只是一边吃惊,一边迅速转变自己的想法,她发觉自己得用新眼光去看待符衷这个人了。白逐转变想法只是一会儿工夫的事情,等风声停了她就轻轻地颔首,笑道:“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急着把我们这些老东西赶走了。”
她话里的意思很多,但符衷没空去仔细思考,他只想握着尖刀往下劈,直到劈开真相。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间在和他们每个人赛跑。符衷没接白逐的话,他明白自己得出击。符衷已经弄明白了白逐是什么样的人,白逐和顾歧川不一样,如果自己不主动,白逐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卡尔伯被废弃之后并没有销毁,你们决定不再使用它的原因是你们害怕它数据库里的某些东西泄露。我说的没错吧?但数据库里的那些秘密又必须得保留下来,你们没办法了,只得马上研制出新一代的人工智能,于是‘星河’就应运而生了。”
“即使不是这个原因,人工智能迟早也得更新换代,十多年前的电子科技跟现在能一样吗?星河早晚也要被更新的人工智能替代,说不定哪天它就会像卡尔伯一样被丢到某个角落里去蒙灰了。北极星没了还有一整个银河来代替,银河消失了还有无数个星系等着替补呢。”
“我知道,夫人,但那是未来的事情,我们不想未来。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才是大问题,黑洞危机出现了,而你们应该早有预谋。但是那份秘密文件出错了,黑洞产生的地点不是西藏,而是北极。这也是实话对吧?我们难道不应该对此做出些行动吗?”
白逐摇着酒杯,然后放下,她的动作还是不慌不忙的,好像只是在闲聊:“我们要做什么呢?你口中的‘我们’是指谁呢?”
“符家、白家、季家,以及北冥里的其他家族,还包括政府、社会、每个公民、所有对人类的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们,我们现在应该一条心了。”
“你很肯定我一定会跟你一条心吗?”
符衷看着白逐,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混合着果汁的酒液在口腔中留着甜蜜的香气,符衷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香气,说:“为了你那死去的侄儿,你会这么做;为了你的儿子,你也会这么做;为了保住你现在亮闪闪的名声和地位,你还是会这么做。”
“看来你把我的家底都查得七七八八了。”白逐说,“你是从符阳夏那里得知的消息吗?
“当然不,父亲现在忙着他军委副主席的工作,他几乎都没搭理过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然我这些日子只是待在家里看看新闻就完事了吗?”
“但你的动作有点出乎我意料的迅速了,而且你竟然能查得这么清楚,闻着味儿就往侯爷公馆来了?”
符衷抬了一下眉毛,白逐说话刻薄,但他仍表示肯定:“我大概充满了探索精神,不然我也不会一直为‘回溯计划’忧心忡忡了。”
白逐笑起来:“你恐怕不是为了‘回溯计划’,而是为了季 吧?”
符衷丝毫没有反驳:“要这么说也对。”
白逐不说话了,她转身走向玻璃墙边,伸手把帘子往两边再拉开一点,好清楚地看见屋外的飞雪。符衷在这时环视了整间大厅,上凹的穹顶把二楼的回型栏杆也囊括进去,原先放蜡烛的地方都改成了壁灯,法国铜鎏金在这时就显现出光彩熠熠的真面目来。在大壁炉对面摆着会客的一系列家具,都罩着浅色调的护套,地上铺着崧蓝色的地毯。长沙发后面钉着一排及腰高的木柜,台面上摆着一盆海母石、一套形态不一的羚羊铜像,还有一个老式留声机。也许在上代、上上代簪缨侯爷在世的时候,这台留声机就曾在夜里的宴会上放过音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