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些,你说得也没错,但是 ”
符衷抬起眼睛,蹙起眉峰盯着林仪风:“但是?但是什么?现在甚至无法定义突袭科元重工这件事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虽然你我都知道失败了,但群众们却觉得成功了。结果到时候事情非但没有解决,还愈演愈烈了,万一他们又受到刺激呢?他们会觉得政府也跟着叛军学坏了,懂得欺骗人民了,倒还不如跟着叛军杀出一条血路建立新政权。愤怒的人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天哪,那我们就死定了。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耐心等待的人。”
林仪风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摸了摸嘴唇,朝符衷伸出手指,看样子他打算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会耐心等待的人长什么样?难不成你还有照片?好了,听着,你说的确实是正理,但我们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而不是一直保持沉默,憋一肚子闷气。我们现在代表的是正义的一方,好吧虽然谁都不正义,但起码得有个人站出来说话。你看除了我们现在还有谁能发言吗?”
“我们要说什么?说线人报错的情报,我方损失惨重?这会让外界怎么想?人们对我们的支持率会大大降低。说我们获得最新情报,兵工厂在乌干达?我敢说这条新闻播出去不到十分钟兵工厂就不在乌干达了。说我们取得阶段性胜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现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要自欺欺人了。”
“现在公众在和我们对着干,他们跑出避难所去子弹横飞的街头抗议。往常打嘴皮子战,没人会关心,现在一旦涉及到地球末日和国家安全被破坏,每个人都有话要说。相信我。”
符衷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抖开来穿上,再戴好围巾:“如果我们逼得太紧,叛军一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场面绝对会失控。”
“但起码我们能说说黑洞危机的事,我们试着去转移社会注意力,让他们别整天被一群叛军搞得神经兮兮的,而是应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咱们头顶的黑洞,那才是全人类的大问题。”
“MCS和深空母舰现在都被叛军控制了,而我们早先就对社会公布过我将要凭借这两样利器一举扫除黑洞危机。现在利器落到别人手里去了,我们要怎么说?现在北极基地的代表发言人就是我,你有什么好点子吗?说不定我能用在新闻发布会的稿子上。”
林仪风放下手,扶在栏杆上,两人面对面站着,激烈的争论让他们忘记了手里还有咖啡没有喝。符衷把咖啡杯放在一边的台子上,这个动作就表明他打算把这杯饮料丢掉了。林仪风撩开大衣,把手撑在腰上,换了个姿势站着,好减轻膝盖上的疼痛。他皱着眉忧心忡忡地望着阴沉恶浊的雪域,这地方终日雨雪绵绵、混沌不堪,春天迟迟没走上正轨,何况现在已经是北半球的盛夏了。
“符衷,”林仪风忽然叫他名字,像是要促膝长谈,“你今年多少岁了?”
符衷没去看他,他绷紧了嘴唇在思索着难题:“25。”
林仪风点点头:“嗯。而我已经48岁了,差不多已经活了两个25年。”
符衷的目光从遥远的北极拉回到林仪风身上,他看着林仪风寡淡的眉目,忖度他这句话的意思。符衷一言不发,林仪风抬着下巴,接下去说道:“在这之前,你遇到过这种极端事件吗?”
“没有。”符衷诚实地回答。
“但是我经历过,而且很多。”林仪风转过身来看着他,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慢、带着压迫感,“1990年空洞危机,2008年ALICPT,2010年‘方舟计划’,2017年反恐战争,2021年‘回溯计划’,2022年黑洞危机。我全部都经历过,而且亲身参与。我在这些重大事件中做过的决策比你喝过的咖啡都要多。符衷,你现在都还没不算真正涉足政界对吧?”
林仪风像是在审讯犯人,他这一套在讯问室里经常见到。但符衷并没有被他的压迫感打倒,低头不紧不慢地把咖啡杯丢进垃圾桶:“我能听懂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太年轻,没有你那么经验老道。我承认这一点,谁叫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呢?但是林部长,在‘回溯计划’这个问题上,你的经验恐怕还不能与我相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回溯计划’就是‘方舟计划’的翻版,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所有的公关危机、社会舆论可以说是在炒冷饭了,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