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云知拉了拉他,道:“你往后站点儿,就知道了。”
戚隐往后退了几步,整张图收入眼底。线条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蜘蛛的外廓,戚隐也呆住了,喃喃道:“是我爹的……”他心生疑窦,扭头看云知,“这怎么可能?这儿怎么会画一张他的经络九藏图……对了,高人,你说之前这儿困了一个高人,是不是他画的?”
“戚隐,”戚灵枢伸出手,抚摸那张经络图,哑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师尊的笔记。上面也画了许多图,还有这些笔记,你不觉得熟悉么?”
“什么意思……”戚隐没听懂。
“没有什么高人,”戚灵枢目光悲哀,面容惨淡,“困在这里的还有谁?只有师尊。符咒是师尊刻的,经络图也是师尊画的,是他神智未完全丧尽之时,亲手刻下的。这朱色之处,便是师尊心脏所在。”
“开什么玩笑?”戚隐无法相信,“经脉九藏的分布也就罢了,他能用灵力流探出来。可是心脏位于皮下几寸,大小几何,他又怎么能知道?”
戚灵枢一字一句,字字泣血,道,“自然是……自剖内腑!”
像是平地里炸响一声雷,大家震得目瞪口呆。斗室外面传来 的声音,那是戚慎微在外头爬来爬去,说不定正在进食。没人敢往外看,那样的场面,没人受得住。谁能想象那个狗剑仙竟然对自己这么狠,他自己剖了自己。他一定很想自尽,可是他没有办法,没有剑,所有心脏若不在同一时间毁掉就会不停自愈,他连杀了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他寄希望于后来者,他为后来者建了安全的巢穴,他在岩壁上刻下自己的经络图。他告诉他们:
杀了我。
沉重的悲伤终于压垮了戚灵枢,他闭上眼,头抵着岩壁,瘦削的肩头簌簌颤抖。
“这里有个符咒。”云知矮下身,在角落里捡起一张落了灰的符纸,他吹了吹,灰尘散落,露出暗红色的符纹。那样暗的红色,谁都看得出来,那是用鲜血画就的。他低头辨别了一下,道:“是留音符。”
他把符咒递给戚灵枢,戚灵枢颤着手,在符咒里注入灵力。
金光倏地烫过符纸,暗红色的符纹霎时间变得鲜艳无比。黯沉沉的斗室里一片寂静,直到他们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灵枢吾徒,你终于……还是来了。”
干干净净的嗓音,辨不出岁月的痕迹,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让人想起一钩冷月,青石板路上清泠泠一地横斜月影,随风摇曳,水白冰凉,一片皎洁。
十八年来,除了门外那只大蜘蛛幽幽地喊“狗崽”以外,这是戚隐头一次听见这个男人说话儿。戚隐动作迟缓地蹲下,愣愣地瞧着那张符咒,他像是做梦一样,忽然间意识到,那是他父亲在说话,真正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