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符合礼节的胡子,气质成熟,双眼略有迷茫,看着斑驳了时光的城墙,叹息了一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恨不能逢周公盛时,见礼乐之全。”
他收回目光,看向城门口,神情渐渐变得坚定:
“如今天下无道,礼崩乐坏,诸侯以己身代天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世道沦丧莫过于此,我辈卑微,其志不坠,却要向古求道,结束这漫漫长夜。”
他迈开了步伐,走向了城门。
守藏室,我来了!
轰隆!
半空乌云忽罩,电蛇乱舞,天色变黑又闪现光明。
…………
广陵城外,凤凰洲头。
两名男子对坐梧桐树下,一人手抚古琴,脸色苍白,秀丽宛若女子,是不是咳嗽几声,正是曾经的王大公子,如今的王家家主王思远,他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病容满面,身体纤弱,似乎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另外一人五官普通,身穿青袍,坐姿沉稳大气,额头有一枚赤色星辰凝聚凸显,让他平添了几分妖异的魅力,乃如今邪魔九道之一,赤色魔门的宗主,“魔帝”齐正言!
“他重现江湖了,欢喜菩萨见过他。”齐正言状若平常般说道。
王思远停住抚琴,右手握成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露出一丝艳红,然后吐了口气道:“我知。”
“那你知道他为何不杀欢喜菩萨吗?”齐正言目光平淡,像是求问,又仿佛早就知晓答案。
王思远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微微一笑:“枯坐古寺十年,将内疚、压抑、不甘、疯狂、绝望、痛苦和刻骨的仇恨藏在心里,日日夜夜锤炼打磨着那口精神之刀,将精气神意尽数融入其间,咳,可不是为了杀小小的欢喜菩萨。”
“十年磨刀,十年煎熬,十年痛苦,当那一刀挥出的时候必定惊天动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见正主,他肯定不会出刀。”
“听起来你知道很多。”齐正言平静道。
王思远笑了笑,病容倦怠:“我是神棍嘛,知道得多很正常,不过我也算不出他的真实情况,咳咳,嘿,若是能算出,我早就能证道法身了。”
“没想到他与大罗妖女竟然到了近乎生死相许的地步。”齐正言转而道。
王思远摇了摇头:“没有,至少十年前没有,那时我站在城头,听到的啸声多是内疚、痛苦、绝望和愤恨,心灰意冷与刻骨铭心很少,咳咳,但十年后就很难说了,回忆能美化一个人,内疚和感怀会发酵感情,痛到深处也就甜到了深处,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咳,顾小桑这一子当真厉害,以死为进……”
齐正言没再提此事,转而随口道:“你也就这十年左右的光景了,不证法身难以求活,身为家主,为何不娶妻生子,留下血脉后裔?”
“不疯魔不成活,不断后路不见生,我要这妻儿有何用?”王思远神情隐有癫狂,“而且家中嫡系又不止我一人。”
他怔怔抬头,看向打着旋流动的江水,似笑非笑道:“习练术数推衍之道,最忌自身有情,有情则偏,有情就会被蒙蔽,你有魔主记忆,不难明白。”
王思远缓缓起身,脸色病态潮红,走到了洲头,语气平淡道:“哪怕你堕入魔道,亦然有兄弟之情,生死之交。”
他背对齐正言,看着远方,没有回头:
“而我作为神棍,除了术数,只能与寂寞和疯狂为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