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刻,羊群中有几只黑羊就足够了。混到前列的合成人们小心地调整方向,将人群引去灯火通明的大剧院。
看到那座灯火通明的建筑,不需要话语解释,人们也能确定自己的目标。在一片衰败中,那片灯光亮得让人恼火。
在此期间,不少人用光屏和亲朋联系,激烈讨论晚会上的突发状况。
Y市千万人口不可能尽数出动,原本就住在市中心的,几乎全选择待在家里。愿意出手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有从城外周迁进来的怨民。撇开留存人数最多的中心广场,人们从住宿用地窖,宾馆废房间,以及犄角旮旯的帐篷里挤出来。如同流向低处的水,他们从四面八方朝大剧院汇流。
“我们要见祝盛!”
“我们要解释,要祝延辰的真相!”
年轻人们尤为热心,他们裁开脏兮兮的布料,弄了个临时标语,高高举过头顶。Y市成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游行示威的情况。民众们不懂流程,只得拼命往密封的门里挤。护卫队试图拦着,只是人数实在悬殊,他们也不敢真的开枪——冲在最前面的人比起“主动冲过来”,更像是被人浪推过来的。
愤怒的民众混成了一只怪异的野兽。它有数万只眼,数万张嘴巴,以及与之匹配的无数个头颅。此刻它委屈而气愤地嚎叫,散发出令人生畏的臭气。
它用无数只手茫然地拍打剧院窗户,撞击锁得紧紧的门。不少人被紧紧压在玻璃上,眼看要挤断骨头。没过多久,玻璃如同薄糖片那样碎裂,人们扑到地上,划出数不清的伤口。碎玻璃碴沾了血,在暖光灯下闪出明艳的光。
好在附近有老四家的医疗组织。
老四家的人不像防卫队,下手毫无顾虑。十几个身高两米、虎背熊腰的汉子劈开人群,将伤者拖出,倒也没造成恶性死亡事故。
见附近有医生,人们挤得更加放心。人潮黏菌般涌进大厅,爬满走廊。他们挥舞拳头,剧院内的精美装潢通通成了碎片,光洁漂亮的墙纸黏了黑灰、唾沫和痰渍。要不是大家都挤在一处,难以挣动,有几个人甚至拿起了打火器,想要放把火来发泄一番。
祝盛没有逃跑。他只是叫人落下剧院的战时防护门。厚厚的金属门重重砸下,人们被绝望地拦在大剧院外场。
“继续演。”祝盛做了个手势,叫人继续转播剧院中心的画面。
见祝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其他人安了半颗心。只有在后台准备节目的演员们一无所知,脸上仍挂着灿烂的笑。
舞台上光影交错,舞者的舞步曼妙迷人。剧院内的影像投射在外围的墙面上,方才还群情激奋的人,这会儿迅速萎靡起来——舞蹈美丽而平静,给人一种和平时期的错觉。而墙壁与金属门厚重冰冷,无法用血肉之躯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