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粮的情况根本瞒不过人,邵天衡干脆大大方方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同时暗示众人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守住常州,就能活下去。
可是哪来的什么援军,他根本不指望魏帝那个老糊涂派遣援兵过来,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下北戎突然接到王庭诏令撤兵。
现在,看的就是哪边更能耗了。
邵天衡垂着眼睛,换了支笔,铺开纸张,开始按照承诺给不知身在何方的楚章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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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如灼热的火焰扑在楚章脸上,他双手各握一把北戎弯刀,披着北戎人特有的皮袍,闷着头往前冲。
刀刃穿透人体柔软的腹部和胸口,带出一泼血花,浇在冰冷的土地上,跟在他身后的同袍们默契十足地流窜在营帐各处,见到帐篷就点火,砍掉羊圈的栏杆,将成千上万的牛羊驱逐出去,被夜色里晃动的火焰惊醒的牛羊惊恐地嘶鸣着,纷纷往外冲,如奔雷跃动在深夜的草原上。
迎面而来的男人定格在一个狰狞的表情上,楚章一脚将他的尸体踹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杀的第几个人,放火、杀人、逃跑、放火、杀人、逃跑……
这套流程他做得烂熟于心,直到现在他还如在梦中——他居然真的带着十七个人,跨越了整座草原,一头扎进了北戎戒律森严的王庭中。
北戎的王庭并非指一座城市,而是指北戎王所在的帐篷,北戎每次迁移王庭,都要带上十数万牛羊和从大魏劫掠而来替他们牧羊的羊奴,大贵族也要带上妻妾和牛羊奴隶一同迁徙,这样一层一层下来,王庭每次移动都是个浩大工程,也因此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楚章他们换上截杀骑兵得来的北戎皮甲,配上北戎的弯刀,一行人脏兮兮的,伪装成依附贵族的小部落,竟然硬是让他们一路混进了中心地带。
——也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居然会有大魏人敢混进王庭,且不说草原随处可见的骑兵,便是王庭所在也是个秘密,若非楚章运气好,摸到了北戎王麾下的一支嫡系,也不可能跟着他们这么成功地找到王庭所在。
他们引起的骚乱很快遍及了大半个王庭,并且还在疯狂扩散。
动物的疯狂是无法制止的,十数万牛羊奔腾的恐怖场景,连最为胆大的北戎勇士都不敢面对,他们驱赶着羊奴收拢牛羊,趁着骚乱,楚章则敛声屏息趴在了距离王帐不远处的地上。
浓重的漆黑夜色里,火把暗处的死角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疯狂扩大的事态终于惊动了北戎王,牛羊是草原部落的生命所系,逃散的牛羊让所有北戎人都焦灼不已,依附而来的那些小部落干脆放下了戍守王庭的任务,驱马去追那些牛羊,王庭最外围的防护已经松散到全是漏洞。
华丽的王帐内,睡梦中的北戎王披衣而起,急匆匆地冲出王帐,望着王庭内蔓延汹涌的火光,愕然不能语:“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有人想到大魏人身上,只以为是夜里有谁用火不慎,点燃了帐篷引起的一系列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