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三言两语就将前因后果轻描淡写地说尽了,荼兆听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听希夷君所言,天衡星君年少时身体康健,和如今截然不同。”
这个问题一出来,楼顶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希夷君抿紧了唇,四周阒静无声,只有极东之地的风飒飒卷过。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就是因为那次替我改了星轨,延我三日寿命,从而受神魂反噬,体弱多病,连同害他至此的我一并忘了。”
鬼王声音平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悲不喜。
巫主摧折了神魂躯体,用数百年康健只换来他乱世中多活三日,半个时辰都不到的交集,此后一人困守危楼缠绵病榻,一人受尽折磨堕入鬼蜮。
世事难料,竟至于此。
希夷嘴上慢吞吞地说着话,神识却停留在元华身上,见红衣乌发的厉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了,希夷这才松了口气,飘然而起,抬起一根手指抵着对方的肩膀把挡路的荼兆捅到一边儿,轻飘飘地说:“故事讲完了,小孩儿回去睡觉。”
荼兆没有多嘴地反驳“小孩儿”这个称呼,一板一眼地拱手行礼后才离开,将洒满月光的楼顶留给了孤身一人的鬼王。
在临跃下天井时,他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旷野上的月亮大的有些分明,这一巨大明亮的月轮下,玄衣的鬼王坐在螭兽脊背上,宽大袖袍翻卷零散,极东之地粗犷苍凉的月色落到他身上也成了江南胭脂红粉楼里的短歌,将他怀抱在碎银似的光晕里,好似要融成永恒的冰雪与这座楼宇凝合。
孤独。
荼兆忽然想,无论是师尊、鬼王还是魔尊,乃至于只见过一次的巫主,无论他们表现得是如同苍雪一样的冷淡,还是嬉笑恣肆的张扬傲慢,从骨子里都带有极致的孤独感。
大道万千,能走到这等境地的,都是惯于孤独的人,他们受尽了命运的磨难,起于微末困苦之境,而终能得证大道。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那边的希夷忽然眉梢一动,悄悄瞥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荼兆又在想他?感觉好像腰被戳了一下似的。
神识短暂与天道相契合的荼兆忽觉瓶颈有所松动,许久未曾增长的修为往上攀爬了一截,丹宫里的灵力流动得愈发欢快。
小型的灵力涡流以荼兆为中心散开,他迅速跳下天井回到自己的厢房,正巧错过了希夷充满欣慰的眼神——好好修炼,将来继承仙道大统!
******
巫主病愈,启程前往昆仑山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之后几日太素剑宗少宗主都在房内闭关,鬼王倒是偶尔会到主楼晃荡,带着不生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