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骤然多了一个人,却连一点下沉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只是多了一片雨丝、一朵飞花,东阿王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一颗心飞快下沉。
有这等功夫,来人怕不是易于之辈,上来就大开杀戒,神智不清……
难道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奉……君上,令……杀杀杀人取血!”这神志不清的男人吃吃地笑起来,边笑边口齿不清地说着话,抬手就要往东阿王脸上扣。
我命休矣!
在极致的恐惧前,东阿王连动都动不了了,只能死死盯着那只沾着血向他伸来的枯槁手掌。
细君,宝儿……
凉风一过,一阵腥气和着雨水冲来,白茫茫刀光乍然一亮,疯男人眼睛霍然瞪大,口中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两个字,身体从中间一分为二,东阿王还没有来得及闭眼,又是一蓬血花当头浇在了他身上。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被切作两半的人并没有当即死去,而是五指成爪猛地往后一退,眼中精光大盛,竟是要带着还稀稀拉拉掉落器官的上半身逃命。
这画面着实吊诡可怖,东阿王几度疑心自己是不是做梦未醒,身后一个青年凌空而来,单手提着一振长刀,轻轻松松穿透了那具要逃遁的半个身躯,刀锋剜出一粒泛着乌黑光泽的丹丸,随意搅碎,那具身躯便呯咚一声栽进了水里。
那突然出现的青年一身沉沉黑衣,背上绑着双刀,末尾垂着鲜红璎珞,一振刀已经出鞘,另一振还安稳插在鞘中,等他回身来,东阿王才发觉他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约莫和宝儿一个年纪,柔软的脸颊贴在青年肩头,正沉沉睡着,这样大的风雨也没能惊醒他半分——当然,这也可能与青年周身一层隔绝了风雨的浅淡光芒有关。
又是仙家手段。
东阿王来不及琢磨自己最近怎么老遇到仙人,匆忙起身下拜:“多谢仙人救我性命!”
他深知那些腾云驾雾的仙家都不是好相处的人,面上就算一团和气,心里也看不清他们这种凡人,因此很识相地将姿态放低,可没想到这回遇到的仙家似乎……脾气好得不得了。
黑衣青年瞧了他半晌,忽然就笑了,他长得英俊爽朗,笑容澄澈明亮,一点阴霾都没有,让人看了就打心眼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但如果背景不是这样水天相接尸首漂浮的惨景,东阿王说不定也会跟着一块儿笑一笑,可一配上这样愁云惨淡的画面,这个笑容只让他打心眼里发凉。
“不必这么见外,喊我善君就好。”青年笑眯眯地还刀归鞘,“阁下应该就是东阿王吧?我看见你身上属于皇族的紫气了。”
东阿王把正要否认的话咕咚一下咽了下去,毫无停滞地接口:“正是小王,仙人救小王一命,不知小王有什么可以报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