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半天,身旁的声音终于迟缓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十四,十四你清醒一点,等一下……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都死了吗——”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到脖子上了。成苑像抬手去摸,但是没有力气了。
很奇怪,之前在北境的时候,在战场上他被人豁开了肚子,他都恨不得能把肠子塞回去接着打。
这次怎么就没力气了呢?
“十四……十四我错了……”杨珹死死抱着他,捂着他一刻不停在往外涌血的伤口,几乎能感觉到他怀里的这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杨珹将头埋在他耳边,痛苦地呜咽着:“我不娶妻了,我错了,只要你一个……”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求求你……”
成苑尝着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说什么、傻话呢……”他的视线缓慢聚焦到杨珹身上,仿佛切身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和悲戚:“我、没事……别哭……”
“殿下……”成苑的嘴角带着点笑:“不要、哭……”
事情发展到一步,成苑半分都没有后悔。甚至对他来说,如果能死在杨珹的怀里,反而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他真的很爱、很爱杨珹。从那个结束流浪的隆冬开始,那份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如水落石出一般愈发明晰。
只是很可惜,他的爱在杨珹这里不算珍贵,也并不稀有,因为如果杨珹想要,总会有大把的人会双手捧着献上去。
他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心,期盼着杨珹如有闲暇,能漫不经心地瞄上一眼。
杨珹真的看了,甚至也给了他回应,可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他又开始不知足了。
他不止希望杨珹可以看他一眼,他希望杨珹可以看他好多眼。他希望杨珹的目光可以永远停留在他身上。
但杨珹做不到。
那他就给他自由。
成苑的意识逐渐模糊,口中喃喃:“殿下……”
“是不是、如果我……今天、就这么死了……”
“你就……永远都……”
忘不掉我了?
未尽之言,终于彻底隐匿在他口中了。
……
“殿下,卑职无能,大将军……就算再怎么用药吊着,也……”
一众太医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说话的首判甚至哆嗦得口齿不清,几次磕到上下牙。
杨珹安静地坐在床边,将刚刚给成苑擦过的、浸透了血的布巾丢到盆里,转头看向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如有实质,几乎能压折他们的脊梁骨。
“殿下……”
“我说过了吧,”杨珹开口:“救不了他,你们就同他一起去,很难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