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珹远远看着,也不上前,不冷不淡地问他“父皇有何吩咐”。
床上激烈的敲击木板的声音,是说不出话的老皇帝无处抒发自己的一腔怒火,愤怒地砸床板。
杨珹没动,周围的侍从也没人敢管,皇上砸了好一会儿,没了力气,又见真的没人吃这一套,只能咬着牙停了下来。
“你个……混账!”
杨珹一扬眉:“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造反的是他杨琏,保住京城的是我杨珹。”杨珹一步步走近,抬手掀开纱帘,状似不解地问道:“父皇怎么能说,是我混账呢?”
“你这些日子咳咳咳、咳咳……把朕囚禁在这里……这咳咳都是咳……”
杨珹略加思索:“父皇认为是我把您囚禁起来的?怎么会呢?父皇您龙体抱恙,儿子担心您的安危这才将您安置在寝宫的。父皇若是因着这个怀疑儿子,儿子可真是要伤心了。”
老皇上张着嘴,一口气梗在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如果父皇想要出去,那便出去罢,只是怕……父皇见了三弟如今的样子,可能更要病重呢。”
皇上 一听这话,当即勃然作色,连咳都忍住了:“混账!你把你弟弟咳、怎么了!”
杨珹略略歪头,心里品了一下“弟弟”这个词,然后无声地笑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随后他凑近皇上,闻到了他身上陈年的龙涎香,和夹杂着的一点异味。
“杨琏疯了。”
皇上瞪大了眼睛。
杨珹也直勾勾地盯了回去:“好可怜好可怜,就在地牢里,身上好脏好臭,伤口都烂了。”
“腿断了,站不起来,在地上像狗一样爬,抓着自己排出来的秽物涂得满墙都是。”
“父皇,”杨珹咧嘴笑着,很是天真烂漫的样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他的眼神很怪,乍一看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可老皇帝看进去,才发现底下藏着的大片血色和恶意。
他甚至不是在描述已经疯了的杨琏,而是在描述皇帝的未来。
皇上咬住自己因颤抖而不住地磕着的上下牙,从牙缝里挤出色厉内苒的威胁:“你大胆!你、你敢……咳咳咳,朕不会咳、不会立你为太子咳咳……”
杨珹好奇地问他:“那你想立谁呢,父皇?”
“……”
“杨琰吗?”杨珹慢慢道:“我刚刚忘记说了,前些日子大理寺查到,杨琏谋反的援军就是杨琰派来的,我已经着人去擒了,不日大约就会传来好消息。”
“父皇,还有谁呢?”
“你要不要立杨琮?”
老皇帝目眦欲裂:“逆子、逆子……都是逆子!”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没有人一个人听他的。宫中的大权早已旁落,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忠于谁不是忠?何苦在你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老皇帝捣枕捶床,发了好一通脾气,末了他仇恨地盯着他的大儿子,恶狠狠地说他永远都坐不上皇位。
他还有成苑呢。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镇北将军,从无依无靠的小兵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每一步都是他赏给他的。
就算其余三军见风使舵,成苑也绝对会和他站在一个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