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布衣僧人道。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像冬日迎雪绽放的腊梅,无端给人种寒风凛冽的错觉。
原本是低垂着脑袋的法明,略微抬高了半寸视线,眼睛盯着僧人身下的蒲团道:“您若不想那孩子生下来坏了您的大事,直接遣人动些手脚就是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听见信奉慈悲为怀的法明说害人性命,布衣僧人的心情竟然好像更开怀了些。他轻笑了声,低眉敛目的模样,与旁边供奉的菩萨如出一撤。
“亏你还是位出家人,怎么说起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比恶贯满盈的强盗还熟练。”布衣僧人不轻不重地训道。
“云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孩子是我孙辈,你说说,世上哪有祖父害孙儿的道理。”
“可是——”法明没忍住抬起了头,看见笑如菩萨低眉的布衣僧人,心里不知怎的,莫名泛起了一阵寒意。
不忍心害孙儿性命,却命人将融丹草的汁液涂满拔步床。
害了墨王妃肚里的孩子顶多只是手上沾了条人命,墨王妃还年轻,日后还有大把怀孕的机会,可融丹草一旦进入他体内,即便孩子能继续活着,又有什么用?
“怎么,还有事?”布衣僧人问。
法明有心再说些什么,可转而一想,事情既成,已是多说无益了。他俯下身子,叩首道:“法明先退下了。”
法明离开后,单独辟出来的寒山寺后院再次恢复了寂静。
八月中秋的碎金日光,明晃晃地照耀着小亭的琉璃瓦,合着含有韵律的木鱼声,一寸一寸地往下挪动着,最终投射到布衣僧人眉心的梅花印上。
***
不知道是不是楚玉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家公子近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常常是一碗安胎药还没喝完,就先打起了哈欠。
见此情形,楚玉难免有些忧心忡忡,偏偏船上随行的李大夫是个庸医,连小打小闹的腹泻都治不好,硬生生害许道宣多拉了三天的肚子。
原来一直给许长安诊脉的陈大夫,在离风都的前日,许长安与薛云深亲自上门去请过,想请他跟着同去皇城。可惜陈大夫以小儿年幼老母年迈为由,拒绝了。
照薛云深的意思,陈大夫不愿意去,干脆直接从风都捆了他,顺便将他阖家老小一同捆了,一路绑去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