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脸上带了点喜色,立刻以一张芯片刷开了特护病房的门禁。
陆怀仰面躺在监护舱里,正用两只手抵住透明舱壁,徒劳地尝试顶开封闭的舱门、脱身而出。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样貌似乎完全变了,手腕纤细到仿佛不堪一折,脸色十分苍白,眼神却格外怨毒,像两把小钩子,直盯着走到近前的陆忱看个不停,不知对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陆闻有些尴尬,他注意到兄长淬毒般的神情,很不客气地皱眉呵斥道:“怎么又想逃跑?修复舱对身体有好处,你想耗尽能量、虚弱而死吗?”
陆怀的表情顿时更激动了,瘦弱的胸膛呼哧呼哧地上下起伏,监测仪器接收到超出正常水平的波动,立刻嗡鸣着发出警报。
陆忱垂眸看向躺在舱内的堂弟,觉得眼前这只缩水的雄虫像一具快被风干的木乃伊,他阻止了想要呼叫医生的陆闻:“别去,你把舱门打开,我跟他谈谈。”
陆闻有些迟疑,原本激动的陆怀却立刻平静多了,连实时监测仪上的超标数值都有所回落。
修复舱内的雄虫双手比比划划,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年轻军雌十分惊讶,他现在有些盲目崇拜这位S级堂兄,几乎要相信对方可以靠脸治病。
雌虫很是顺从地按照陆忱的意见开启舱门,又升起软床,为陆怀腾出一片可以坐起来交谈的空间,接着就关门离开了,给两位兄长提供私密的谈话场合。
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得形容枯槁的雄虫嗬嗬一笑,他的银发不再散发着月光一般柔亮的清辉,而是像一捧衰败的枯草:“你满意吗?现在我们的身份调换了 你是高阶雄虫,而我是个废物。”
陆忱不为所动,他淡淡地回道:“一开始就是这样。”
陆怀怔住了,随着陆忱的话,他不甚清醒的头脑艰难地回忆起了遥远的童年:雄父的蔑视、雌君的辱骂、卑微的自己,还有天分极佳、活泼开朗的堂兄。
比起长辈们的鄙夷,年纪相仿的同龄虫虽然一次也不曾对自己表达恶意,但对方的优秀和善良本身就是最锥心的嘲讽。
属于幼崽“陆悯”的经历席卷而来,他几乎难以呼吸,倚靠在冰冷的修复舱上喘息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确实是这样。”
瘦弱雄虫的眼角依稀有泪,他的鼻尖跟着脸颊一起泛起病态的潮红,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了几下,嘴里不自觉地重复喃喃道:“确实是这样……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废物。”
陆忱转开目光,不想直接注视他虫不体面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