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紧张和后怕,褐发幼崽踉跄了几步,瘦弱胸膛急促起伏,在与成年虫族产生肢体接触的第一时间僵硬了一瞬,而后立刻稳住身形、放松下来。
他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对陆忱勉强笑了下:“没关系,捡来的时候只有一发子弹,现在它是空枪了。”
大雄虫不知道这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粒子枪对于幼崽而言,相当于自保的最后一道屏障,他在对方站稳的同时收回手来,与小雌虫保持了一段合适的异性距离,并将手中擎着的能源伞向旁侧倾斜,态度诚恳地垂眸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被纳入伞下的幼崽虽然惋惜失去最后一发子弹的粒子枪,却依然仰起脸来,十分认真地答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一词出现在放前的情景里显得有些微妙,陆忱沉默了一瞬,按捺住惊讶仔细端详起小雌虫的面容,试图在记忆深处检索到可供选择的匹配项。
勇于报恩的小乞丐敏锐察觉到救命恩虫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一瞬,不无失望地解释道:“前几日在拍卖场门前,您曾经赏赐给我一千星币。”
“多亏那笔钱,我雌父的身体状况好转了很多。”幼崽脸上充满感激,悄悄伸出虫爪,想要抓住对方的衣袖、进一步表达谢意,却在意识到自己双手脏兮兮的瞬间打消念头,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
这也是个可怜崽。
陆忱记起了对方的身份,心中顿时叹了口气,礼貌而克制的视线从小雌虫暴露在外的脖颈上一扫而过,语气温和地问道:“原来是你 钱都拿给雌父了吗?怎么没买药涂一涂脖子上的伤口?”
小乞丐愣了一下,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却依然在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立刻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去,生硬而笨拙地答道:“钱不够,雌父和弟弟的情况更紧迫。”
在陆忱眼中,这只小雌虫穿着一件破旧衣衫,明显是由成年虫族的外套改制而成,言语之中透露出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常年挨饿的困顿处境,再加上不肯与其他聚众抢劫的小乞丐“同流合污”、对随手帮助过自己的虫族也充满感激,简直是可怜又可爱的小叶泽的翻版。
他对一切与雌君相关的事物都有天然的好感,望着幼崽目光瞬间变得更柔软了一些,当即从钱袋里再度抽出一卷纸币,温柔地说道:“你是好小虫,用这些钱去治伤吧。”
然而,得到夸奖的小雌虫虽然十分开心,却仍然向后退了几步,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退出了能源伞的遮盖范围,梗着小脖子倔强地答道:“您也是一只很好的雄虫,但我会照顾好雌父和弟弟,不需要别虫施舍。”
“ 我靠自己也能保护家虫。”
他说出这番话时其实有些心虚,因为在陆忱不知情的时候,他本虫正是这片街区里最凶的小乞丐,虽然不曾出手抢劫过路者,却没少做小偷小摸一类的事,此刻只不过是由于对大恩虫十分喜爱,才会尽力在对方面前保持“乖崽”形象。
对于这只在成长中饱尝艰辛的小虫而言,再没有比让“唯一为自己撑过伞的虫”失望更难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