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与主星的漫长白昼相比十分短暂,对于此刻孤身躺在硬板床上的叶泽而言却格外漫长,他竭力告诫自己不要想起平日睡在陆忱枕边的美好体验,也不要想念雄主那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更不要因为担忧那双臂膀的主虫而忧心忡忡、以致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也不知道在自己安然入睡的时候,失去踪迹的雄主又身处何方,是否在未知环境中拥有一片能挡雨的屋檐。
“……”
半晌,越想越精神、越想越失眠的叶泽一声不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抬手打开墙边的储物柜,并轻车熟路地取出了一件样式简洁的衬衫。
微弱到几乎快要完全消散的冷冽淡香在干燥空气中逸散开来,像那只黑发雄虫的温柔指尖一样,轻轻拂过了伴侣的鬓角。
在下属们面前冷峻沉稳的军雌将脸埋在陆忱的私服里,深深吸了一口衬衣上残余的“雄主气”,接着将它蒙在脸上和衣而卧,心中默念着陆忱的名字,枕在伴侣留下的清冷气息中慢慢合上了疲倦不堪的双眼。
六小时后,一位技术员按照相熟军医的嘱托按响了长官舱门上的提示铃。
被雄主气息环绕的叶泽仿佛一只埋在主人外套里的大猫,几乎拥着那件立下大功的衬衫睡到不省虫事,直到提示铃完整播放了三遍才从酣眠中醒来、顶着一头凌乱的棕色发丝前去应门。
尽管干燥的鼻腔在起身瞬间涌出一点温热的血,恢复了精力的年轻军雌依然调整到最佳工作状态,站在门口淡淡地瞥了一眼由于震惊而陷入呆滞的技术员,平静地说道:“通知其他同僚,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因为还未来得及整理着装,叶泽并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将脸紧紧压在了陆忱的机甲师徽章上,更不知道那枚质地坚硬的合金徽章已经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烙印”、而自己正顶着这枚奇特的“烙印”与下属展开沟通。
由于近期都在缺乏光照的环境下隐蔽作战,他的肤色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白皙,使得光洁额头上那个无比突兀的“陆”字极其显眼,就像睡眼惺忪的老虎顶着脑门上的“王”。
这幅不寻常模样的叶泽站在半开的舱室门前,身后是一片没有开灯的昏暗环境,隐约能瞥见他为了顺利入睡而点燃的几支红色香薰,再加上雌虫肩头披着的雄虫衬衫、缺少睡眠的通红双眼和指缝里隐约可见的血迹,富于想象力的技术员瞬间脑补出了一个无比惊虫的“真相”:
原来长官对搜查进度的不满已经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竟然走投无路到要采用某些偏远种族的神秘仪式,来隔空“召唤”失踪的家虫。
脑洞比黑洞还大的雄虫技术员屏住呼吸,站在原地越过长官的肩膀悄悄看向室内,再度有理有据地确认了这番推测的合理性:
走失家虫的贴身衣物、在身体显眼部位写明的被召唤者姓名,以及摆了满地的红色蜡烛和长官掌心里的显眼血迹,联想到当事者近日来的忧心忡忡状态,这一定就是传说中那个条件极为严苛的呼唤仪式!
准将一定是被思念雄主的痛苦折磨得神智不清,所以才会放弃对科学的坚守、行此下策,病急乱投医到相信这种极不靠谱的搜寻方法。
深感自己能力不够、无法尽快计算出陆忱踪迹的技术员极其愧疚,认为自己确实目击了长官的玄学行为,几乎当场嘤出声来,半晌才真心实意、略带哽咽地感慨道:“您辛苦了,这都是我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