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个不错的丞相。”女鬼走后,孟何走到桌案后,提笔想练一练字,却不记得去人间之前学了些什么,挠挠头又停下,打算待孟醒走后,翻出以前的纸看一看,免得下次忘冥来时他又做个一问三不知的傻鬼。
“方才那鬼说的事,都是孟自死后很久的事儿了。那时孟自死了,我也坐上了最高位,觉得人生无趣透了,不知该做些什么。想着自己该做些什么时总会想起从前阿娘说长大后要光耀门楣。我想做个好官该算是个光耀门楣的事儿,便做了。至于捐助的那些银钱,左右我拿着无用,不若都散去,若是有急着给阿娘看病却没有银两的孩子,能帮衬着便最好了。”
“如此……那孟自同他剩下的家人呢?如何死的?”
“孟自……那天回去之后冻坏了膝盖骨,起不来床了,却还要见我,我嫌他躺在床上的样子窝囊,找个由头活剐了。孟自的那些个小妾,同我没什么交集,我也懒得在他们身上费心思,孟府抄家后不知道去哪里了。至于孟自的那个夫人,我去见过她。”
“我问她知不知当初孟自同阿娘私定终身,她道知道。我又问她为何知道还要求着爹爹同孟自在一起,她道她看上的东西,管不了别人。她可嚣张的很,还辱骂阿娘来着。我道要将他扔到军营里做军妓,她跪下求我时我注意到了她的手。那手很好看,修长又白皙,端看着便知从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后来是坐在主位上打骂小厮的官夫人。”孟醒抬起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我阿娘,当初也是被爹娘娇养着的。后来冬天也要浣衣,手上全是冻疮,紫的不成样子,肿的不成样子,痛痒不知道多少次。”
“那女人求我,我便应了她,没将她送去当军妓,而是将她送到了妓院。那老鸨同她早年间有些仇恨,最后妓院过了几年就死了,被老鸨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听府里嘴碎的丫头说身上都是辨不清的伤和淤青。”
“若不是今日再提,我还道我早忘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孟醒摇摇头,自嘲笑两声,“原还记得这么清楚。”
“让我想想……当年还有谁被我记恨着来着……”
“哦,还有那几个小厮。初时,我每次走路都会想到他们,想着让他们怎么死。后来日子久了,我想着他们在孟自手底下做了一辈子的小厮,听着孟自的差遣,受着孟自的怒火,大概已经是天下最痛苦的事情了。况且,孟家的小厮可不好做,不定他们的尸体早被扔到乱葬岗不知被哪里的野狗叼去了,我还想着他们做什么。”
“……”
孟醒好像道尽了他的一生,满脸的倦容,闭口不言一动不动地坐着,而后经过孟何同意又在摇椅上睡了许久。直到孟何送走了今日黄泉的最后一只鬼他还未曾说过什么别的话。
门合,烛亮,夜又至。
“你的一生便就这些了吗?”孟何走到摇椅旁,俯视着躺在摇椅上半睁着的孟醒,看样子应当是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