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们无忧无虑地在课上打闹,以为长老看不见,偷偷将写满废话的纸片幻化成纸鹤,互相传递,然后在下课后,嘻嘻哈哈地奔去太极道场练剑,却全然读不懂长老眼中的悲悯。
修行是一条孤独的路,在这条路上,每一个人都注定失去,直到孑然一身。
年轻的修士现在不懂,未来也会懂。
如今的白霜懂了,他抚摸着剑身,自言自语:“早知如此,我就让白柳去炼丹……不当什么执法者,老老实实地在浮山上炼丹也好啊。”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燕容意心口又是一震,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可不就是“早知如此”吗?
可早知如此又有什么用?
白柳还是死了。
燕容意咽下一口腥甜的血,目送白霜离去,表面还像原来那般沉默寡言,唯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
浮山上春去秋来,白柳死去带来的悲伤逐渐淡化,连白霜都重新来到洞府前,和燕容意修炼,唯有燕容意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凌九深看出了徒弟的异样,等无人时,攥住燕容意的手腕一探,锋利的眉彻底拧紧:“你不要命了?”
燕容意毕恭毕敬地跪在凌九深面前:“徒儿道心不稳,走火入魔,给师父添麻烦了。”
凌九深最见不惯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怒火中烧:“你明知走火入魔,为何还要继续练剑?”
燕容意一板一眼地回答:“徒儿身为浮山派的大师兄……”
“住口!”凌九深怒火攻心,漆黑的道袍高高扬起,眼看手掌就要落在燕容意的脸上,又堪堪停驻,“你是想气死为师吗?”
燕容意垂头不语。
凌九深知他因为白柳的死自责,却没想到他自责到这种地步,一时间心里升起的恼火居然还有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酸涩。
凌九深强压下怒意,将燕容意拽进怀里:“容意,我等修士为何修行?”
他茫然地摇头。
“因为我们妄图与天斗!”凌九深冷笑着凑近燕容意,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妖艳的面孔,“有些人斗赢了,有些人斗输了,你觉得是命吗?”
燕容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被凌九深“与天斗”的说辞震醒了。
是啊,与天斗!
燕容意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重新迸发出光彩。
“你若是执着于白柳之事,日后必定还有更多的白柳阻碍你前行。”凌九深见他醒悟,语气稍软,“不过你们一起修行多年,师兄妹之情深厚,在所难免。”
“……你只要记住,自己是谁便可。”
他是浮山派的大师兄。
他是燕容意。
他不是什么天道定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