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梦阮颔首,道:“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的一切都有可能伤害我们。所以要小心,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雪尘。”
荆雪尘点头,然后跳到他身边,调皮地抬眼看他:“包括你吗?”
商梦阮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觉得必要,那么包括我。”
荆雪尘笑起来,揪了一朵小野菊插在他鬓边,道:“真好看。”
于是那天,沿路所有人都看到严肃冷清的商大夫,满头墨黑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鬓边却歪歪斜斜别了一朵田间地头的土气小野菊。
他身后的小夫人乱七八糟地哼着小曲,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暗地里又分外艳羡。
无论是荆雪尘随手揪的小花还是刻意绑的花束,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商梦阮制作成干花或者压成书签,留在他们的小屋中。
小屋里的花朵越来越多,时光亦随之平静流逝。商梦阮说要等,荆雪尘便也耐下性子,等待梦境的转折点。
与镇上居民混熟之后,少年往往觉得奇怪:这些人族没有爪子和灵气,善良和蔼,又没有动机,怎么可能会伤害一个小镇上的大夫呢?
疑惑归疑惑,但他与他们相处时,仍旧保持着一分警惕。
很快,荆雪尘的梦境迎来了第一个冬天。
傍晚天空下起薄雪,他们围坐在暖笼边吃茶,商梦阮教他下棋。
荆雪尘下一会儿棋,向窗外望一会儿雪。他双手捧着暖暖的茶杯,吹散带着茶香的白雾,抿一口,只觉他漫长的时光都融化在这一刻。
凡人的生命是不是就像他们现在这样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劳作、睡眠、填肚子和各种生活琐事占用了大量时间,但闲下来时,即便只是在暖笼边简单坐着,都会觉得很满足。
尤其是和商梦阮在一起的时候。
少年端起茶杯,透过白雾的遮掩,眯眼偷看对面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容易沉迷的美梦。
他忽然耸耸鼻子,看向商梦阮手中的小盏:“什么味道?好香。”
“酒。”商梦阮放下酒壶。
他在朝云处从不饮酒,荆雪尘更没喝过,不由有些好奇。
“为什么今天要喝酒?”
“因为下雪,酒能暖身。”商梦阮看向他,“想尝吗?”
“想。”荆雪尘眼睛亮晶晶,“我要喝‘烧刀子’。”
烧刀子是凡间烈酒,在这个地区很少见。商梦阮失笑:“这里只有米酒。为什么想喝烧刀子?”
“因为那些哥哥伯伯们都说,喝了烧刀子才是真汉子。”荆雪尘认真道,“我想长大变成真汉子。”
这里的普通平民肯定接触不到北方的烈酒,那么说要么是吹牛要么是逗他玩,少年却当了真。
商梦阮笑着倒了一小盏米酒,推到他眼前。
“那雪尘现在长大了吗?”
“当然了!”荆雪尘道,“我都快十八岁啦。”
“小孩子喜欢依赖外物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商梦阮道,“但雪尘已经长大了,又何必靠烈酒来证明自己?”
“也对。”荆雪尘立刻被说服了,“那我岂不是比他们强多啦。”
商梦阮注视着他心满意足地喝掉米酒,眉间尽是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