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但他伫立半空,就是一把锋芒至极的顶峰之剑。昏暗的暴雨之中,所有年轻修士初次历练的眼眸之中,都永远地记住了那个道袍玉簪,神情无波的半妖,这一抹素淡影子,却仿佛有天地雷霆加身。

三日之后,雨尽成血,腾蛇重伤残躯,突破了围杀之势,冲向十万深山的方向,由于当年十万深山的地形变动,许多追杀之人全都迷失方向,只能放弃。

血雨覆盖翠鸣山连下了多日,直至许多年后,此处的山叶依旧是血红的。

而十万深山不远处的一处断崖,依旧有清风徐徐,夜凉如水。

飞禽走兽全都避开了腾蛇外泄的血气,它们神智未开,却也知道趋吉避凶,不敢去招惹妖君。但有一只小松鼠却因为贪吃松子,没能及时离开,眼睁睁看着妖君降落。

它僵硬在原地,看着一个浑身染血的道袍青年静立在明月之下,伸手捧了捧映到指间的明月光辉。

这怎么能捧得住呢?就算小松鼠只是一个懵懂灵物,也知道月光是捉不住的。它不敢动,傻傻地望着妖君。

这里是江远寒当初化灰消散之处,光阴更迭,山水变化,连空荡的此处,也已经有了生灵长存。

李承霜坐在这里,道袍遮蔽伤躯,单手放在膝盖上,他看了天边很久,忽然道:“残阳很美,满月也悦目。”

小松鼠抱着松子,哪敢说不,愣愣地点了头。

“恩仇已了,牵挂断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必为我担心。”

松鼠那个脑子,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它只知道保命,对方说什么,它就拼命点头罢了。

李承霜原本还想再跟月亮聊些什么,随后又觉得思念之言,惟心可知,也不必说出口。他转过头,仿佛这时候才看到旁边傻傻点头的小松鼠,略微提醒道:“不是跟你说。”

随后,腾蛇化作原型,银白的鳞片在月色之下色泽润如冷玉,他盘旋在崖边沉重尖锐的一截断峰之上,巨大的蟒蛇尾贴合山石,闭上了眼睛,似乎能从日月更迭,天地万物之中,得到什么似有若无的安慰。

直至此处的生灵们开启灵智,腾蛇妖君都没有离开,甚至连移动都没有过,他沉眠在断峰之上,闭目等待朝霞、等待余晖、等待月华,等待时光轮转,四季变幻,他的鳞片渐渐僵硬,真身没有从蛇蜕里挣脱,僵硬如石的鳞片几乎与山峰凝为一体。

再后来,连他在这里的风声,都被时间模糊了。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件事,只有过往的行人对这座似蟒似龙的山峰名川啧啧赞叹,听闻一两句传言的小妖装模作样地前来参拜,或是年轻的修道人从大妖眼下漫步而过,还浑然不觉。

数年匆匆而过,自从翠鸣山血雨冲天之后,妖族的失智之症似乎恢复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此事的缘故,还是妖族终于适应了没有四象丹炉牵制的修炼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