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林看着莱恩,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刚才他的感觉是对的……并不是莱恩变了,或许莱恩一直是这样,只是他不够了解而已。
就如同破坏地砖的树根。树木看似平和稳定,其实树根在静默地疯长。它并不是在突然之间拱出地表的。
好好抒发了一通之后,莱恩向后靠在垫子上,微微仰头。他的目光穿过马车车顶,聚焦于更遥远的地方。
他喃喃着:“所以,为什么你们总是对的?而我想做的事情却都是错的?我想查明父亲的死因,我想惩罚滥杀神职人员的猎人,我想解救奴隶,我想清除带来灾祸的死灵师……明明你们也都想做这些事啊,可是你们又会改变想法,又会妥协,最后搞得好像是我错了、是我在没事找事一样……我就不能正确一次吗,我就不能干净利落地终结这些恶行?”
多林轻轻摇头:“这不是对和错的问题啊,不是所有事情都……”
“肮脏。”莱恩打断他的话。
“什么?”
莱恩说:“你的看法也自有道理,我能理解。的确,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分对错。比如商会,比如阿尔丁,还有亡者猎人,他们做的事不一定是错的,但都很肮脏。”
“你的手段就干净吗?”
莱恩严肃地回答:“不干净,但是符合秩序。是非对错复杂,秩序简明易懂。”
第94章
简易实验室完工了。成品是一座木板墙组成的长屋,搭在西瓦河畔林间空地上。之后工人就拔营撤离,实验室里只剩下冬蓟。
冬蓟用魔像鸟和死灵师传递了消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最后一次交换人质的日期也就定下来了。
正式日子的前三天,一批法师助手从城市赶到了森林里,与冬蓟见了面。冬蓟说他们来得很及时,他正有一堆前期准备要做,都是些繁琐的杂活,比如抄写符文和熬制催化剂之类的,不困难,但很费时间和人力。
这些法师来自西郊工坊,有不少熟悉面孔。他们和冬蓟合作过,这次几乎不需要磨合,大家都立刻投入了工作。
法师里有个比较特殊的人,是冬蓟专门指名要他来的。阿尔丁还真的把这人给弄来了。
西蒙战战兢兢地走进实验室的小隔间。
其他人都在外面,这里只有冬蓟一个人。冬蓟没跟他叙旧,上来就问了他几个关于操作仪器的问题,他都答上来了,看来这一年里他还真的有点进步。
在所有法师里,西蒙穿得最圆滚厚实。他的羊绒衣外面套着夹棉长褂,最外面还有翻毛皮袄,厚到胳膊几乎打不了弯。冬蓟让他把这些都脱掉,脱到只剩贴身长衫和衬裤为止,皮毛内胆的靴子也得换掉,换上普通软皮鞋。
西蒙当然不太愿意,但只能照做。他脱完之后,冬蓟给了他一条土色旧长袍。西蒙哆哆嗦嗦接过来,刚一穿上,脸上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长袍由普通粗布制成,厚度只够初秋用,看上去平平无奇,下摆还被不知名药水烧出了两个小孔。这么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竟然非常温暖,一点也不比那条皮毛大袄差。不仅如此,他穿了一小会儿之后,连露在外面的手脚、脖子等部位也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冬蓟告诉他,这几天就穿着这条袍子,不要脱掉。西蒙当然也不愿意脱,这样更轻便,脱了反而会受冻。
之后,西蒙就被派去抄账本了。他不知道做这个有什么用,反正也不难,做就做吧。
在抄写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件挺诡异的事 那个半精灵好像在玩他的皮袄。冬蓟把衣服这样叠一下,那样捆一下,然后摸着下巴微笑,还自言自语来着,好像是在说“惊喜”什么的。
西蒙搞不懂冬蓟在干什么。难道是喜欢这皮袄吗?皮袄是上好的料子制成,价格确实不便宜……可是冬蓟并不试穿,只是把它叠来叠去,有点像小孩子玩娃娃的那种劲头儿,实在是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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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日子的前两天,白湖城来的护卫队来了,把卡奈的躯体也带过来了。
死灵师提过要求,骑士的编队不能靠近冬蓟的实验室,只能派一个人把卡奈送过来,这个人不能是牧师,只能是骑士,而且不许携带武器,只能停留在门口,不许跟着进入实验室。
雷诺队长承担起了这一任务。护送队驻扎在一定距离以外,他独自抱着卡奈走过来。
雷诺刚一到实验室外,冬蓟和几名法师立刻出来迎接。他们为此准备了担架,雷诺能独自抱起一个成年人,这些法师可做不到。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冬蓟终于再次见到了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