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什么?”宁桓问道。
肃冼的语气有些迟疑:“我在怀疑,也许七人局并非我的师伯所为。”
“为什么?可是明明这些人都和青山道长有关。”宁桓不解地问出了声。
肃冼摇了摇头,俊俏的五官隐没在一片阴影下,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木桌:“第一,他们的死法皆过于恶毒,不像是我师伯所为。况且”,肃冼撇了撇嘴,“我师伯心意决绝一心从道,这大红喜事更不可能是他所作。”
“只是现如今师兄未现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薄唇轻抿,想了想又道,“若是按照喜帖顺序,下一个死的该是毒寡妇。只是我还有一疑惑未解,你可还记得师兄一开始说起过的李运。”
宁桓点了点头。
“死时独独双腿没了。”肃冼微微眯着眼,“一个没了双腿,一个没了左手,今天死的这个被抽了人骨,至于姜铁尸,手脚具在唯独胸腹一块失了,我不懂,这个设局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
肃冼回头看向了宁桓,只见他正单手托腮支棱在一侧的腿上,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肃冼方才的疑惑。这些天一直没曾安心睡过,宁桓眼底的青黑之色如今已是很明显了,就连那张圆润的娃娃脸也消瘦下了大半,黑溜溜的杏仁大眼讷讷地盯着床板发呆,此时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着,随着主人的沉思一眨一眨缓缓地掀动,像是一尾轻羽躁动了肃冼的心梢……
“你……”肃冼不知何时上了床,宁桓见他微微一愣。
他外衣未脱,半倚在外侧的床帏之上,将身侧的被子全堆在了宁桓身上。见着宁桓一脸讷讷的表情,遂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用不着你操心。”他揉了揉宁桓的脑袋,伸手熄了桌上的灯烛。
“快睡吧,我守着你。”黑夜中他轻声说道。
清冷的呼吸正像他本人,伴随着耳边那道浅喃低语直直地扫在了宁桓的脸上。宁桓的脸微微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躁的,他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用鼻音小声地支吾了一声:“我不用你守着我。”
“嗯?”
“真的,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宁桓从被窝里露出了整个脑袋,认真道。他微微抿了抿嘴,想了想又自我修正道,“我会尽量不拖你后腿,有人来了我一定也会发现的。”
“所以呢?”
“所以我睡前半夜,到了后半夜我也能守着你睡,这样咱们两都不会太累,这样行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黑夜中缓缓弥散开,宁桓咬了咬唇,有点委屈心道肃冼果然还是不信任自己,一种失落的苦涩感逐渐漫上了心头。他撇了撇嘴,方欲转身。这是只听到黑暗中有人轻笑了一声,应声道:“好啊。那我想想,三更起床你可不许赖。”
宁桓惊喜的撇过了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身侧肃冼的方向,他忽得又转过了身,埋着头在被窝里无声的咧出了一个笑,唇角的弧度还留在那,可嘴里还是“冷冷漠漠”地只应了一个字:“嗯!”
第47章
是夜,宁桓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自己正出席一场喜宴。大红灯笼高悬于门梁两侧,四角被裁剪得正正方方的“喜喜”字端正得张贴在正中位置,宁桓坐在宾客席上,身侧却是空无一人,四周安静得可怕,唯有红烛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摇曳,蜡泪顺着烛身一点一滴落满了周围的果盘,像是祭品般的透着诡谲压抑的气氛。
这时忽听到屋外有人高喊,“吉时到!”宁桓拧着眉,看向了屋外。
一个傧相先进了屋,蜡白的脸颊上抹着鲜艳的腮红,过大的黑衣红纹大袄子虚虚得堪挂在身上,铜钱般大小的黑眼珠子似白色宣纸上晕开的两滴墨汁,一动不动得盯着屋内。
“新娘新郎到!”他嘴未动,声音却从真真切切得传了出来。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宁桓的心骤然一紧。
一双黑色短靴和金丝镶边的鸳鸯绣花鞋先踏过了门槛,大红的嫁衣落到了地上,缀满黄色流苏的大红盖头遮住了新娘的脸,牵红引着新娘和新郎,轻扫过了门槛。宁桓的目光扫过那张新郎的脸,顿时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肃冼的师兄,失踪了的虚空道长。
宁桓挣扎得想要起身,可手脚却像被绳索捆住牢牢地困在了椅子上,他张了张嘴,也只能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支吾。
“别挣扎了,没有用的。”宁桓一愣,转过了身。此时空无一人的厅堂内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宾客,黑压压的人群依旧保持着如死般的寂静,他们个个面目苍白,表情僵硬,以一种刻板的姿势端坐在宾客席间。
宁桓看着身旁之人,顿时觉得冷飕飕的凉风灌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此刻与他说话之人竟是早已死去的姜铁尸。他目光无神的看着宁桓,像是一直被*控了的木偶又僵硬地转回了头。
“一拜高堂!”傧相立于厅堂前大声喊道。宁桓咽了一口唾沫,朝着自己身侧看去,发现死去顾老头儿和瘦猴竟也坐在席间。
“二拜天地!”宁桓嘴里发不出声,他面色焦急地看着面无表情目光漠然的虚空道长,挣扎得想要起身摆脱桎梏。
“夫妻对拜!”身着新郎喜服转过身往宁桓这边瞥了一眼,喜服之下能看见道袍白色的衣角,他蹙着眉,见着宁桓表情微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