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熙都没注意到他来,补好妆后跟着组里的人一起重新布置了一下道具,准备开拍。
唐玖看他过来,随手丢给他一个剧本,开玩笑说:“你家公司拍的剧比我专业多了,之前让你去看你都不去,来我这儿看什么?”
“随便看看,”沈昼川翻开那个剧本,上面很多用笔标注过的痕迹,甚至翻到最后一页还贴了两张便签,简单地写了一个人物小传,角落里像是很习惯性地写了一个许字。
“哎,”唐玖余光一看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从他手里抽出来,说:“这是小熙的,你去拿别的看。”
沈昼川也没再拿,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监视器,画面很清晰,但隔着一层屏幕,就觉得好像在看另外的一个世界,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镜头之下的许时熙和平常都不太一样,认真且专注,他坐在那块道具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陶笛却又不是很像的东西。
故事里那对兄弟出生在一个很荒僻的小山村,在哥哥七岁那年父母就都离开家进城去打工,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一个人带着弟弟,踩着凳子才能够到灶台,拿着微薄的扶助金,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艰难地拉扯着弟弟长大,想要供他去读书,好好地上学,但随着弟弟一天天地长大,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弟弟好像是个哑巴,从来都不会开口说话,每天就是一个人坐在家里角落,也不会笑。
带着弟弟去了村里的诊所,辗转了很多地方,过了好几年才他终于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叫作自闭症。
他没什么本事,没读过书也不会什么手艺,唯一的就是能吃苦,那个时候心里攒着一股劲,就希望存钱给弟弟治好病,有一天他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村子里很多小孩拿石头砸他弟弟,说他是个傻子,他就把弟弟护在身后,尽管嘴很笨,心里也很迟钝,但是也想告诉他他从来都不傻,他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两个人走过荒远的小山村,翻山越岭,住过镇子里最脏最乱的黑宾馆,听到弟弟第一次开口说话,他以为终于看到光了。
那天工地的人到家里找弟弟,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跟着那群人过去,茫然地接过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许时熙今天拍的最后一场戏就是弟弟一个人趁别人不注意跑回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家里。
那里前段时间就已经开始拆迁,只来得及拆了一半,他在砖房角落里翻到了一支点了一半的蜡烛。
夜凉如水,抬头依然繁星满天,他吹着小时候哥哥教给他的埙,脚边点着一支光芒黯淡的蜡烛,这支蜡烛似乎照亮了他曾经所有的生命,深夜里烛光摇曳,直到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只剩下一地灰烬。
许时熙以前学过埙,考虑到角色,他吹得断断续续,脸色仍然是漠然,他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那只蜡烛烧尽的时候他眼底却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
沈昼川坐在监视器后,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这段拍完打过尾板后许时熙猝然掉下的眼泪还是让他莫名揪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