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每听了,只觉得荒唐可笑。那人或许不知,但他心知肚明:他早已从头至尾,都尽数腐朽溃烂,等以后死了,一定会堕入无边炼狱,不得超生。
可不知为何,又不愿让那人知晓。
他不是云中明月,也永远成不了。
9.
崔嵬君关上门。
正是深夜,屋子里没有点灯,昏暗得不见五指。
他并不惧黑,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视物,如入无人之境。
往前走去几步后,忽然听到熟悉声音。
“主人!”
他抬眼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捂着脸的人影,声音微微发颤:“好、好黑啊!请您不要留下我一人。”
是了,那人向来是极惧黑的。
他轻声道:“别怕。”拂手点亮屋内四角的海玉明珠,便想将那人拥入怀里。可待明珠光芒大盛之时,他环视而看,那个人影早已湮灭无存。
屋内装潢华贵,却是寂静空荡得可怕。
……又忘记了。
那人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他五指缓慢收拢,又骤然松开。
敛去明珠光华,他在黑暗中合衣躺上床塌,闭上双目,强迫自己睡去。
他向来浅眠,睡不安稳。
或许是因为做了太多恶事,手上沾染太多鲜血,所以那人从不愿入他的梦,反倒常常有死于他手下的冤魂前来梦中扰他的清净。
今日他梦见了他的母后。
记忆中,那女人总是穿一袭华贵衣衫,却是披头散发,看不清五官的轮廓。与他说话的时候,更是声嘶力竭,神态癫狂。
在梦里亦然。
女人伸出冰凉双手,攀上他肩,不停地低语:“杪儿,你我二人,究竟是谁更可悲一些?”
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冷道:“自然是你。”
女人桀桀地怪笑起来:“不对啊不对。我是想要拥有,却求而不得。你是曾经拥有,却亲手舍弃。你看我们二人,究竟是谁更可悲?”
早年他听到这句话,只会恨得一掌将这个虚影击个粉碎。但他现在已经明白,虚影终究是虚影,只要不从梦中醒来,它便会如跗骨之疽,永远地跟着你。
烧不尽、也毁不去。
那虚影见他没有反应,语气便愈发得意:“杪儿啊,母后说过,你一定要比我痛苦。”
“百倍……千倍……万倍……”
“卑劣如你,怎么配与明月相衬?又怎么配得到幸福?”
崔嵬君垂眼,不怒反笑:“母后,即便你再如何说,最后还是我赢了。”
他一直如此告诫自己,如果不能拥有许多爱,就定要站到最高的位置,而他就快要做到。
琳琅天阙已成囊中之物,渡劫成神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