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干桑的雪很大,你还穿了件白衣,我却仍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你。”
“那个雪人……你堆得好难看。你知道难看到什么地步吗?我那时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见着这雪人的长相,我竟然就笑了起来。”
“……休要胡言乱语。”伏清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皮有些发红,恼道,“哪里有堆得这么难看?”
“真的好难看。”我忍不住发笑,“当时我就在想,你雪人堆得这么难看,再看下去,也不过是蹉跎我的岁月罢了。”
伏清微怒:“那你还一直盯着我看。”
“可是……”我牵住他的手,抬眼与他对望,“我明明也知道是蹉跎岁月,却莫名地想一直看下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伏清怔了怔,眸光微动,流转着光华万千,慑人夺目,像是有片刻的意乱情迷。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将手往后一抽,恨恨瞪我:“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总是动手动脚。”
我低下头,拍了我的手背一掌,装腔作势地呵斥道:“你听到没有?下次再不老实,真君就要替天行道,把你给一剑斩了。”
语罢,我听到一声似有若无地轻笑。
等我抬眼看去,伏清已是摆着那副不动声色的棺材脸,冷声道:“我没说过这种话。”
“是。”我拖长声音,“毕竟真君心肠是天下第一好。”
“油腔滑调。”伏清听不得这些话,又剜了我一眼,我自然不怕,微笑着尽数接下。
过了会,他忽然道:“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句话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然而我左思右想,也记不清在这之前,我还与他在哪里见过面。
“第一次,是在冠神族。”
“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时看着书睡着了。”
“我看书看睡着了?”我哭笑不得,“真君快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父君为议事而来,我又不喜插手族中琐事,便趁他不备偷溜出来。谁知一走就走到了你们的藏书阁。”
“藏书阁?”我惊呼,“你不是冠神族人。按照族规,是万万不可入内的。”
“我对阁中秘辛并无兴趣。”伏清揉了揉眉骨,“只是你们族人见着了我就跑。书阁无人把守,我进去看一看又有什么紧要?”
我不禁发问:“他们为何见着了你就跑?”
“……我那时名声不太好。”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倒像是难以启齿。
听他这么一讲,我忽地想起先前 辛与我讲的故事。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夸大其词,没成想竟是确有此事。
我起了挪揄心思,故意逗他:“听说以前真君每逢出街,都无人敢近你身侧半步?不知这句话是真的吗?”
伏清斥道:“别打岔。”
“好好好。”我分开两指捏住嘴巴,又空出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他嘴角微动,又很快抿起。
“书阁里只留下一个人。我走上前,想看看究竟是谁不怕我?”
“没想到……你留在那里不走,不是因为你不怕我,而是因为你睡着了。”
要不是我现在不许出声,不然我真要反驳一句 即便我没睡着,我也不会走,因为我那时根本就没听说过你那段劣迹斑斑的往事,自然是不知者不畏。
说到这里,伏清蹙眉,面露嫌色:“看书都能睡着,真是个不学无术的蠢材。再待在你身边,也不过是虚耗光阴。”
“我想离开。”他声音如山间缥缈虚无的云雾,越来越轻,“却陪着你坐了三个时辰,直到你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