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的敌意十分明显,自第一次见面时便是如此。
我心念百转,伸手拦住他去路:“我认得你,你叫灵闺是吗?可否冒昧问一句,你究竟为何这么讨厌我?”
灵闺呸道:“让开,与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你不将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开的。”
“好啊。”他见走不了,索性也不再挣扎,冷冷盯着我,面露讥讽,“我讨厌你,自然是因为你对主人不好。我问你,你死过一次之后,明明将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为何还要跟那个清英真君纠缠不清?你这般水性杨花,又将主人置于何地?”
我有些不解地问:“他忘却前尘,许多事得已拥有重来的机会,我自然该为他开怀。难道在你看来,我还应该缠着他不放吗?”
“谁跟你说主人他忘 ”
灵闺忽然收声,匆匆改过口:“忘记了又怎么样,你不是最擅长死缠烂打吗?这时候又装什么君子?”
“我若是真死缠着云杪不放,才是对他不好。”我叹了口气,轻声道,“确实,在干桑族与他重逢时,我有过片刻想留在他身边的念头,可那时我看着他,心里只想着‘赎罪’二字。”
“倘若我真的因为愧疚而留在了云杪身边,却没法允给他什么,这样对他而言并不算公平。”
“至于伏清,我试过想与他一刀两断,也试过想将动了的心收回。”
“然而试过方知,动了的心,并非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闻言,灵闺神色忿忿,手举高了些,似是想将这堆蜡烛都扔到我脸上,却又强自忍住了。
“你真好意思说!这颗心还不是主人送给你的?若是没有主人,你还指望着成仙?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就是为了让你得偿所愿,主人连那千载难逢的渡劫成神的机会都可以舍去不要,你真是、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说着说着,便带上些许鼻音,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我听得怔神,连忙追问:“你说清楚,什么是渡劫成神的机会?”
灵闺却不应。揉着通红的眼,闷声指责我:“主人对你这么好!你却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你不是负心汉是什么?当初追着主人不放的人是你,不要主人的还是你,没有人教你识过有始有终这四个字吗?”
“……我何时追着云杪不放?”心头疑窦丛生。可我稍一思索,便隐隐有所了悟。
云杪也好,静姝也罢。他们二人对我做的一切,若是真要理一个究竟、寻一个源头,恐怕是要追溯回我那不可追的前世。
我既已转世,就该与前世毫无瓜葛。
什么情债、孽债,为何偏要安在我头上?我早已不是先前的人,无论是补偿还是寻仇,皆为徒劳无功之举。
“你方才应是将我当成了他人罢?那些前世种种,我早已不记得了,也不愿记得。”
想到我如今所经历的一切,皆是因为前世结下的因,只觉烦躁莫名,再也摆不出好脸色。
“云杪之所以会为我做这么多事,也是为了补偿前世的我,对吗?可我实在不想承这份情了。按理说,他并不亏欠我什么,若是真要谈上亏欠二字,他也不该对我说。”
“轮回转世,就已是一个新的开始。即便容貌相似、性格相似、声线相似,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我定定看向他,沉声道:“你说的不错,这颗心是他赠我的,这是很大一份恩情,我无以回报。既想不到该如何回报,那我也只有将这颗心还给他。自此,什么情债孽缘,一笔勾销。”
“届时,希望你代我替他送上一句 ”
“便祝他,新婚快乐。”
“荒谬!”灵闺神色一变,“主人赠你之物,也是你说还就能还的?急着斩断与主人的所有维系,你这般狠心绝情,是真觉得主人他不会难过吗?”
“那我还该如何?”我此时真是觉得身心俱疲,万般愁绪堵在心口,不知该如何纾解。
“他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也仅仅只是感激,再无其他。如果他需要我的爱,我可以骗我自己,但你觉得……我真能骗得过他吗?”
在冠神族时,云杪曾与我灵识相连,却从未窥探过我的所思所想。因为他实在太了解我,了解到只需扫上一眼,便能将我心思全部看穿。
灵闺语塞,脸憋得通红。半晌,将手中木板往我身上一甩,趁着我分神的空隙,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