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先前总是不太明白,为何我的耳边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听,而说话的那个人,分明顶着与我相同的声线,语调却是截然不同,既轻快又明亮。

是我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无邪姿态。

现在我终于明白,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世 竹罗,而云杪自始至终想见的人,也从来都不是我。

可无论是竹罗,又或者是烛罗,都已经走了。

走了,就是不在了,你再怎么想着他、念着他,他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神情,轻轻吐了口气,将那烛火一举吹熄,望着那丝缕青烟,只觉如鲠在喉。

好半天,才艰涩道:“云杪,你不要再……活在过往当中。权势、地位,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都已经有了,区区一个侍从,又算得了什么?”

“你若是因为愧疚,所以放不下,那我告诉你,你亏欠他的,他不要你还了,而我所亏欠你的,半月之后,定会亲手奉上。”

云杪抬眼看我,仍是微微笑着:“每一笔账,你都要算得这么清楚明白吗?可我说过,你我之间,不需如此生分。”

我摇头:“别人待我一分好,我定要还别人十分,若是无意间受了恩情,我心里便更是焦灼,恨不得能以命相抵,就算委屈了自己也无妨。云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素不喜拖欠他人恩情。”

“我嘴上说着是不喜拖欠他人恩情,却也只有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其实是不愿因为这份恩情,而与旁人扯上太多不必要的纠葛。”

“那你对上伏清,就不怕有太多纠葛?”

“他不一样。”

那时我每逢三月之期,要当着伏清的面剜心取血,即便不痛,我也会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如此,他见我痛,便会觉得亏欠我,而我每出言骗他一次,心里也会觉得多亏欠他一分。长此以往,情债越欠越多、孽缘越缠越乱,这样……我就能把他绑在我身边再久一些。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云杪,你那时说你自私,我不明白。现在想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见我笑,面色竟有些复杂:“他对你不好,总是让你难过。”

“我知道。”

他不仅对我不好,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也挑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嘴巴笨、脾气坏、不坦诚、不会哄人、身子骨还娇贵,半点都不能磕着碰着,扯掉他一根头发丝也能跟我闹上大半天的别扭。

偏偏我就是栽在他手里,无论他如何待我,我都没法恨他。甚至觉得,每日醒来,心中对他的爱意,竟会比昨日要更深一些。

我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云杪却好似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微微蹙眉,良久,轻叹一声:“他已经这样对你,你也不恨他,为何那时对我……”

“云杪。”我不愿再听他说下去,不禁出声打断他,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不可置否:“你是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我直视着他,语气坚决,“你看清楚,无论是侍从竹罗,亦或是那个妖王烛罗,都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残忍,但我与他相逢一场,也受过他许多好处。

于情于理,实在不想见他再沉沦于过往的假象中,永无解脱之日。

“他与我确实有着某种联系,我不会否认,但我想,至少我有权选择作为谁而活。那个人的心念想法,我已无从得知。作为少箨而活的我,心念想法,却是始终如一。”

即便有过动摇、有过挣扎,但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就只是留在伏清身边,仅此而已。

云杪静默许久,忽然道:“少箨。”

我微一怔神,自干桑与他重逢起,他便一直用“你”来与我相称,如今机缘巧合之下,竟还能再听见他唤我姓名,倒令我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我曾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