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哭啊,他在求我。
那他知不知道?当年被困于玄丹曲屏峰的时候,我也是在心里这样呐喊
我想说,求求你们放过我罢!我没有对云覆玉痛下杀手,我也不是有意残害那群玄丹子民。
是他们!是他们先要取我的命!
好……就算我自保有错,我也愿意以命相抵来赎罪,毕竟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可你们为何不给我一个痛快?偏要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辱我?
难道半妖天生就低贱?
难道就因我是半妖,所以被抛弃、被欺骗、被利用,都是理所应当?
太不公平。
于是我笑起来,极快活地:“一报还一报,才算公平。”
语罢,剑收,头颅应声而落。
踢开那具烂泥似的身子,我阖目探去,周遭已无活物生息,这才得以散去 气,神智重归清明。
仅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巫山玄丹已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空气弥漫着腥臭的锈气,再寻不得昔日山清水秀的好风光。
我面色变换,几欲作呕。
方才的快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下一个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漠然地重复着:“看看你,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
我……
我穷凶极恶,滥杀“无辜”,就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也不放过,是罪无可恕。
剑下冤魂无数,以后还会更多。
再不久,我或许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变作一个令六界闻风丧胆的怪物。
无所谓了。
既然决意踏上这条不归路,我便要天命都惧我、怕我。
只要结果尽如心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不在意,也不关心,更不会后悔。
肩膀搭上一只手,我侧目,明燎眼带担忧,张口欲言。我对他摇摇头,眼角余光避开这幕炼狱景象,问:“华盖在哪?”
明燎道:“方才有妖来报,说华护法与云翳缠斗,难分高下,不慎间竟让云翳抽身而退。护法中伤不轻,需尽快调息,难以久留于此。是以,我们得尽快些……必须赶在仙界动兵之前,寻见昭华。”
事不宜迟,我遣退众妖,只留明燎与我共赴眠水涧。掌风破开水帘,我飞身跃去,脚尖甫落地,便轻声唤:“昭华?”
水声涓涓,连绵如网,轻易就盖过我的声音。
越是步入深处,周遭寒流更甚,雾气结作冰凌,悬于石壁上侧,流映熠熠光华。
直至眠水涧尽头,我仍是没遇着任何人影,却反而瞧见一座用冰雪雕就而成的棺材,左右两端各凿小孔,穿以玉石铁链,置于高台半空。
飘 轻雾状若青烟,又似花枝藤蔓,编织而成一个巨大的蚕蛹,将冰棺尽数包裹其内。
“……玉簟。”明燎凝神细观,“玉簟冰棺。”
“那是何物?”
“此棺本为死者而制,使之尸身不腐,后有人发觉,若将活物封入棺中,以其生息滋养棺中玉簟,可使入棺者拥有无尽寿命,但代价亦是惨烈 ”
“什么……代价?”
“他再不会醒来。”明燎轻叹,“如此得到的永恒,已经并非永恒,而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