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看了片刻黄纸又看向他,嘴里发出干哑的一声:“好。”
沈季泽突然觉得不对。
老头的神情,还有司仪那句以后就是他俩陪着你们了的话,都让他觉得不对,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老头拿着黄纸,颤巍巍伸向桌上点着的烛火,显然是想要烧掉。
沈季泽心跳得很快,他下意识想去阻挠这个动作,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只能眼睁睁看着。
黄纸离烛火越来越近,老头咧开没牙的嘴。
司仪和中年女人也定定瞧着,脸上依旧没有神情,眼里却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亢奋。
砰!
关闭的院门在这时突然被撞开,发出轰然巨响。
门扇被撞成碎木四下飞溅,而一道白色的小身影,已经飞一般冲了进来。
卢茸刚进村就发现了异常,如果说村外白叔叔的气息越来越少,那村里就完全感受不到了,多了种不好闻的味道,隐隐透出腥臭。
这和以往的梦境都不一样,让他心生起警惕。
他小心地在村里寻找,看有没有光团,却惊讶地发现村里还有人,却都集中在一家院子里。
这些年来,除了昨晚见到沈季泽,他还是第一次在梦中见到这么多人。他脖子上挎着自己的衣服包,在那家围墙下团团转,琢磨着是不是要先找个地方变成人。
可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从围墙缝隙里看进去时,那些人像是傻了般坐在月光下,对着面前的饭菜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他们脸色青紫泛黑,还有着腐烂的痕迹,有些地方形成可怕的孔洞,露出白骨,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活人。
而那些饭菜也早已冰凉,汤碗上凝结起厚厚的一层白油。
卢茸打消变人的念头,前蹄扒着土墙,圆润的眼睛透过缝隙,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身上的毛根根炸起,头上一对紧张竖立的耳朵也抖个不停。
一只老鼠从院子里跑过,它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坐着的都是活物,循着饭菜的香气,顺着一人裤腿往上爬,爬到胸前再扑上桌,在那些盘子里吃起来。
没人驱赶老鼠,都安静地坐着,眼神空洞无物,看得卢茸越来越害怕,只想快快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唢呐铜锣声,并渐渐接近,停在院门口。
卢茸正想离开,就从缝隙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他不明白沈季泽为什么在这些人里,而且还穿着红衣服黑马褂,和其他人一样,脸蛋涂着两团红。
卢茸觉得他这副模样很好笑,可眼下情景又让他笑不出来。沈季泽明显也很害怕,眼睛里都是惊恐。
卢茸转了转眼珠,一边继续盯着沈季泽,一边思考着。
那些人和沈季泽都进了屋,他在围墙旁边看不见,便悄无声息地摸到院门口,屁股撅得高高的,前蹄趴下,透过下方的门缝往里瞧。
院门正对着屋子,那里大敞着门,让他将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当看到那个新娘子头要掉不掉的时候,卢茸两只耳朵平平向后贴在头顶,屁股上的小尾巴嗖地朝天竖起,僵直得像一截木棍。
我的爷爷啊……这也太可怕了。
他倏地调头,蹄子高抬轻放地往外走,想快点离开这个村子,走得越远越好。
可走出十几米远后,想起沈季泽那副抖得像打摆子的模样,又犹豫地停下了脚。
那里面的人一定有问题,全是妖怪,把沈季泽给抓了。
这是自己的梦吧?应该是梦吧?就算在梦里被煮熟吃了也没关系吧?等到梦醒,沈季泽还在床上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