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绎等在丛林中,几乎声嘶力竭。
然而他的声嘶力竭没有等来任何回应,树林中仍然是黑暗的,沉郁的,浓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
“王上……”
随从撑着一把伞,走到秦绎身后,想替他遮一遮雨。
然而秦绎却骤然暴起,将他一把推开,呵道:
“滚开!”
他如同失神般看着藏有慕子翎,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的树林,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兽。
秦绎未束起的碎发在空气中微微浮动,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喃喃道:“凤凰儿……回来吧,孤在等着你。”
泥淖溅起,落在秦绎的靴子上,没走几步,他滑倒,摔在了雨水里。
秦绎躺在泥中,小厮们骤然惊声:“王上!!”
然而秦绎自己缓缓爬起,喘息着翻了个身。仰面看着这乌沉沉的天。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眼窝里,面颊上,令秦绎几乎睁不开眼。
“那一天,也是在下这么大的雨。”
他喃喃说:“孤把他从雨林里带回来了。”
但是,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彻底失去他了。
秦绎躺在雨中,发出声悲痛如死的嘶吼,呜咽着大笑起来。
后来,秦绎坐在雨中的坡顶,给慕子翎吹了一支《何日君再来》。
他吹了一遍又一遍,泼天盖地的雨中,冰冷的紫玉埙却几乎被他的掌心捂到发热。
“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
“惟愿君心似我心,不辜负,相思意。”
……
这就像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当秦绎吹起这首曲子时,慕子翎知道他在想说什么。
可是,也就像慕子翎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
这是一首不详的曲子,每一个唱起的人,都不会等到自己的归人。
慕子翎蜷在洞中,雨水浇得他全身冰冷。
但他依然竭力一点点把雪白的头发理顺,而后摸了摸腕上的“小蛇”——
那是他用白发编出来的阿朱,在与李空青还没有分别的时候,他就开始编了。
雪白的小蛇,苍白的发,慕子翎想,在阿朱离开他的那个夜晚,和今晚很像。
但是他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它了。
慕子翎疲倦地将头靠在洞穴的土壁上,眼睛合起。
在秦绎《何日君再来》的埙声中,他没有听很久,就睡了过去。
这一场梦,他梦到儿时的庭院,梁成后宫的高墙,和与他一起在小酒馆唱歌的秦绎。
最后,他又梦到江州的那场初遇,但这一次,是他和秦绎分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