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恨不得他死的,好给他枉死在沧澜的亲人雪仇。
这份仇恨比别人的攻击更令银止川受伤。
他早已遭受过百姓的白眼,和别人觉得他是逃败之将遗孤的污名攻讦。
银止川至今还记得那些黏在他父兄棺木上的烂菜叶和泔水痕迹,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能够付之一笑了。
他只是不能免除明白他心爱的人,也同样将他当做血仇时,心里直直那一股钝痛。
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说自己二十四岁之前有一场命劫——
确实是一场浩大的劫难啊,就如同一个气数将尽的美梦,分明知道致死含毒,却无法抵御其奢靡香气,让人忍不住沉沦。
“七公子。”
某日传下仆奉茶的时候,一名有几分眼熟的侍女却低声说,似乎欲言又止。
银止川正在桌案前研磨,他近来思虑着要写些什么——在他死去之前,例如府内财产的分配,奴仆的分遣,总要留下一些交代。
闻言,银止川头也不抬,道:
“怎么了?”
“是西淮公子……”
丫鬟很小声地低低道:“他近来不是很好……”
银止川一怔,抬起头来——
这才认出这是从前曾侍奉过西淮的侍女。
他将西淮照旧软禁在瞻园,侍奉的下仆也没有更换。西淮虽然人冷冷的,但是很奇怪,与他近身相处过的奴仆都喜欢西淮,觉得他和其他的公子不一样。
“是他让你来的?”
银止川冷笑了一声,复又低下头去。
“不不——”
谁知丫头却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西淮公子已经许久不用食水了,躺在塌上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怎么可能吩咐奴婢来找公子?”
银止川“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其实在他听到不是西淮找人来同他带话的时候,心中有一丝丝的失望。
但他掩盖了这种失望,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来。
“不肯吃饭是么?”
银止川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纸笔上,说道:“不肯吃饭就不肯吃饭。尚没有饿死就够了,不用来同我说。”
侍女:“……”
她像是不可理解,觉得银止川的态度不可思议。
从前那样珍视维护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
“吃惊?”
银止川抬眼,扫过侍女讶然的神色,淡淡笑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西淮公子不是好人。”
默了片刻,侍仆还是老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