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野停顿了一下:“不错。”
“难怪。”
西淮低头,稍稍勾起唇角,注视着窗台上从盛泱带来的小瓷人们,如怅惘一般说道:“方才我做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什么梦?”
“梦到初时与银止川在赴云楼遇见时候的事了。”
西淮淡笑着,说:“还梦到了错身巷,在镇国公府酿花酒,在桥洞底下买瓷人玩。……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我也很久未曾梦到了——他也不是经常愿意入我梦来的。”
君在野顿了一下,问道:
“梦到那些……是很伤人的吧?”
作为与西淮、银止川有过如出一辙的经历的人来讲,对许多事君在野都能够轻易地感同身受。
“也没有。”
西淮却笑了一下,垂眼说道:“梦是不会伤人的。伤人的,只有往事而已。”
年少轻狂时,春光着锦里,惊才绝艳的少年人与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儿相遇。
那一刹那的惊鸿,一刹那的风姿。
逾越百年也未曾褪去。
但是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惊艳的开端,越显得落幕哀凉。
沉默中,彼此都未再说话。
稍时,西淮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怎么?”
君在野略一挑眉,回过神来:“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吗?”
“有。也没有。”
西淮说道:“只是当初答应他,在天之末日,国之尽头时,要与他再好好推一场秋千的。只不过……后来也一直未曾实现。”
白衣人的目光落在院外,那只寂寞的秋千上。自搭架起,西淮就一直未曾自己坐过它。
他总好像有一种荒谬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仿佛他等待的那个人,总有一天还会归来一样。
有时候外头有什么动静,或者绮耳草微微摇晃一下,他都会突然站起,看有没有长别已久的故人拜访。
但其实……他的墓碑,他的棺椁,他的尸身,都是他亲手埋下的啊……
“还有一个时辰。”
君在野说道:“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圆满任何不想留下的遗憾。”
“那就去坐一会儿秋千吧。”
西淮说道,“能够弥补的遗憾也没有多少,只是想在一个和他有关的地方、离开这场尘世而已。”
君在野目光沉沉,看着白衣人推开屋门,缓缓朝院落走去。
七十年,整整七十年。
当注定要痛失所爱、独自地度过余生,那么活得越久,也不过越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