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话语后,任秋迷茫地睁着眼,看向他们。他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压力向他袭来,这股压力,甚至比看见姐姐尸体,决意复仇,跌跌撞撞地跑进寺庙时……
来得更甚。
“你们说的是真的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王家他们……后悔了?”
“是真的,是真的!”程辛听见有戏,将王展鹏拉了出来,“不信你问他!”
“没错!”听到外面的讨论声,王展鹏也从门内探出头来,看向任秋。在看到眼前的少年后,他的眼底闪过恐惧和厌恶,但依然强撑着说,“任秋,我真的知错了啊,我当时、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你放心!我会补偿你们的!我会赔你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好几十万呢!你姐姐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就是挣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我还会给你们家翻新房子,你们……”
他话没说完,手臂便被另一个人拉了一拉。王展鸢看他这副模样,急得上去小声叫他。
“你还赔他钱?!这么多年,他折腾咱们家这么久,应该是他们赔给咱们钱才对……”她说着。
王展鸢还没说完,就被大姐王展凤捂住了嘴。王展凤向外看了看,指责她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咱们现在就这么一说,听道长的……”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听道长和其他人的话。这回是多亏了大家,才找到真凶,我就说嘛,之前镇了任纯的墓,怎么还不管用。”王展凤说,“这回好好的,把任秋先给处理了,之后要怎么做,还不是全由了我们去做?”
王展鸢想了想,觉得很合理,于是也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她又拉着自己二哥的手臂:“二哥,你也去说。”
王家众人接二连三地向任秋开出了关于未来的空头支票,任秋的头,也越来越低。在所有人发表完感言后,老道摸了摸胡须,继续说着:“……只要这样,所有人都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那么,任秋,应夏,你们同意么?……”
任秋浑身一颤,他求助性地看向林槐,林槐看着他,比了个嘴型。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下,任秋摇了摇头。
“你……”
“光明的未来?”林槐抱住任秋的肩膀,咀嚼着这个词,“那王家呢?”
“什么?”
“王家的未来呢?”
“王家?王家自然会做出力所能及的赔偿……”老道说。
“力所能及,好一个力所能及。但王家所有人,也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不是么?”林槐轻声笑了,“在他们轻易地毁掉了其他人的人生后,他们还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并力所能及地做出赔偿……”
“真是美好的图景啊,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拥有光明的未来。”他张开双手,“无论是造谣生事者,还是见死不救者,还是真正的刽子手……都会拥有他们光明的未来,除了一个人。”
“除了任纯,因为她已经死了。”林槐说,“死人的未来,便不再重要了么?”
“你……”老道目瞪口呆,“可是任秋和应夏……”
“任秋和应夏是一回事,任纯,是另一回事。”林槐说,“我可从没说过,我只是为了任秋和应夏而玩这个角色转换的游戏的啊……”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还有任纯,还有我自己。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两个能够代表我们两个的意见?”
“你这……”程辛目瞪口呆,“你这是独裁!”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为了日行一善什么的理由,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有趣。”说着,林槐拍了拍手掌,“其实我一直一直……很想做一个实验。”
“实验的内容是,一个普通的鬼,需要多少仇人的鲜血,才能被染成一只红衣?”他歪着头,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我很感谢你们啊……给了我这样一个实验的机会。”
“既然你都说了未来,那我自然也要替我们这名受害人小姐考虑考虑未来的事。毕竟没有这种理由——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得到了利益,签署了谅解协议的人,却是她的家属这回事吧?凄惨死去,又被镇压在坟墓下多年,现在她的生命,可谓是相当的微弱……”林槐摸了摸下巴,“你说,为了她的未来考虑,我是不是该抓几个她的仇人,用仇人的鲜血染红她的裙子,让她成为一名顶级的红衣厉鬼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森然的敌意,和浓浓的怨气。一时间,满山的树叶都发出了轰鸣。清虚闻言后退一步,握紧佛尘,变了脸色,斥道:“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你说的是我——还是你自己?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啊,说什么怨气循环?当初任纯被杀害时没见你出来谈什么怨气循环,如今王家人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你却出来谈怨气循环?”林槐冷笑,“是王家人的命比任家人的命更加尊贵一些,更值得循环一些,还是说,是因为你这道观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王家人的钱所捐赠的?”
道长伪善的画皮被林槐一点一点剥下,几乎快要挂不住脸上的表情:“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