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活物都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所有的活物——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存在于这座城市里的死物——不曾与活物接触的,死物。
清晨的吵闹还在继续。而林槐却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
林槐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用点力量,这道伤口就会被缓慢愈合。
可他没有这样做。
“有人剥夺了我的视觉?不,不只是我的视觉,还有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的,对于我的视觉。”林槐自言自语道,“很有意思,玩笑?恶作剧?有意思……”
他俯下身,用手指抓进了自己的伤口,让里面流出了更多的血。
那一下是很疼的,可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相反,他将自己的右手贴在了伤口上,让上面流出的鲜血,浸润了他自己的手掌。
“既然如此。”他举起那只沾着鲜血、湿哒哒的手,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我也来给这座城市开一个玩笑。”
他举着手,在感觉到一人与他擦肩而过时,从容不迫地将那带着血的手掌印在了对方的背上。
……
林槐的行为在许多时候都不能被人所理解,不过,他并不在意。
此刻,他抱着腿,坐在高高的白石阶上。在他的下方,是一条街道,街道上,无数悬空的血手印,在道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谁能想到一个疯子,居然会用自己的血,来对他看不见的市民们进行标记呢?
“不过很遗憾,我的血是有限度的,今天也只能先标注这一部分的市民了。”林槐抱着膝盖,自言自语道,“这些市民们似乎保留了对我的触觉与听觉,不过遗憾的是,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于我的视觉——其中,也包括我的血。当我举着血手,拍在他们的背上时,我能听见他们骂了一声,又或者回头看了一眼。但不幸的是,他们不仅看不见我,也看不见我的血手印。”
“除此之外,他们似乎也失去了对我的嗅觉。”林槐将那只血红的手缓缓地举到自己的面前来,“这一整天,居然没有一个人闻到血腥味……这样大的出血量,我身上的血腥味应该很重才对。”
“视觉和嗅觉被同时剥夺,我触发了什么吗?它来自于色欲魔女吗?不过……为什么是视觉?至于嗅觉……难道是因为那瓶香水?我记得,昨天晚上所有古怪的发生,都是在我打开那个箱子,并嗅闻了里面的香水之后。是这瓶香水,对我起到了什么作用吗?”
林槐的话前所未有地多,他坐在阶梯上,自己与自己对话,眼神冷静。
然而这份行为或许是因为他明白,如果此刻没有这份自言自语的话,他一个人面对着这空空荡荡的、唯独将他抛弃了的城市,他或许会因此发疯。
夕阳落在了雾城上。林槐站起身,顺着台阶向下。正在此时,他听见了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乌鸦?”
乌鸦?
在这个副本里,会有谁叫他“乌鸦”?
不可能是夏星野,也绝不会是秋然,而除他们之外的两名玩家,都已经死了。
林槐很快就想到了那名古怪的人偶师。
一双手似乎在虚空中抓挠着,似乎正在寻觅他的踪迹。那个人的声音还在传来:“奇怪,我刚才明明在这里,听见了你的声音,你躲到哪里去了呢?”
林槐并不打算搭理他,他顺着阶梯,一步步向下。直到那个人的声音又传来:“呵呵……躲起来了?还是错觉么?”
“小野,你出来,去找找他。”
啪嗒。
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露台上响起。
林槐缓缓地回过头来。
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拐角处。他穿着漆黑的斗篷,兜帽下所露出的,却是泛着淡金色的头发,和一张苍白却极为秀美的脸。原本像是沉没着星星的双眼此刻却是一片漆黑。他看着前方,往日里总带着轻柔笑意的脸上,此刻却是面无表情。
他……
林槐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