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这回不再跟在罗波身后,而是率先走了一步,他来到了壁画的第十一幕前。这一幕画的是狼狈溃逃的妖族,以及凶恶追杀的魔军。

居住的山林都被魔军攻占,妖族一退再退,最终退到虎牢关的关门处,退无可退。

关外,就是人间,他们守不住这道关门的话,群魔闯入人间,这天下,就真的完了。

郎二又继续往下走,来到第十二幕,魔军不断向前推进,距离虎牢关的关门只剩最后一座山的距离。

而天魔王并未随着大军一起向前推进,他留守在那片狴犴一族曾经的营地里。挂着女首领头颅的战旗插在他的营帐旁,神枪镇狱也随着她的死亡被遗留在这里,插在尸骸遍布的战场上,再无人能拔起。

天魔王没有亲自追击那些残兵败将,因为他知道胜局已定,世上再没有能够与他抗衡的力量,他稳坐中军,耐心的等着他的部下们将人间的入口打开,恭迎他的重临。

可在同一幕画面里,这片营地的远处,那些被追杀着不断后退的妖族中,郎二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影子。

同样是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简笔小人,外表上没什么不同,但郎二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因为在所有后退逃亡的人群里,他是唯一一个反身往回跑的。

郎二隐隐猜到了什么,他急不可耐的继续沿着壁画往前跑,就像那个在不同的画幕里,拼命往回跑的小人一样。

他一口气跑了五六米,而画幕里的白色小人,则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重新回到了这片已经被魔族占领的故土。

他偷偷的潜入,趁着夜色,以及大部分魔军都在前线追杀妖族残部,后方防守不严的时机,他悄悄将那被挂在战旗上的女首领的头颅,拿了回来。

他将这颗头颅紧紧的抱在怀里,用额头贴着对方早已没有温度的额头。郎二看到的其实只是很简单的线条,可他的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继续往前看,白色小人拿到头颅之后又想要像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可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早在他踏入营地之时,天魔王便察觉到了他。

可他并不急于捉住对方,像是猫戏老鼠一样,在白色小人自以为将要成功之时,他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营地内留守的魔军则将白色小人团团围住。

这些魔是这样可怕,扭曲的黑色线条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画幅,白色小人被围困在其中,渺小的像是沧海中的孤舟,倾覆只是一瞬间。

可即便是注定要被吞没的孤舟,在滔天的大浪面前,也是要拼死一搏的。

白色小人与这些黑色的魔们大打起来,他凭着一腔孤勇,独自回到这里,已不畏生死,不断有魔族被他杀死,可他也不断的在受伤。天魔王作壁上观,并不为死去的同族心痛,他愉悦的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敌人的数量太多,他却只有一个人,白色小人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一直紧紧抱着的那颗头颅,都因为他手臂上的伤势而无力拿稳,被那些魔族们重新夺走了。

他节节败退,就像在这场战役中溃逃败亡的妖族。

在不断的交战中,他手中拿着的那柄兵刃终于不堪重负,被魔军的利爪给撕碎了,他已经手无寸铁,再无还手之力了。

长夜无明,群星黯淡。

可夜色最深时,也说明,黎明不远了。

后退的途中,他撞到了一样东西,是那柄遗留在战场上的,神血狴犴一族世代相传的兵刃——神枪镇狱。

他是拿不起这柄枪的,罗波之前也说过,女首领死后,狴犴一族内部已经没有人能够拿起这柄枪了,这说明他连让镇狱亮起九道铭文的程度都做不到。

可郎二眼下看到的是,壁画上,当白色小人握住这柄枪后,那漆黑的枪身上,隐隐有光亮在闪动。

画幕上画得很隐晦,那抹金色几乎像是画师在作画时不小心沾染上去的。

二十米长的走廊即将走到尽头,这幅壁画讲述的故事也即将进行到尾声,郎二连忙再跑两步,想看到结局。

可其实无需看到结局,从一开始,罗波告诉他的,这幅壁画的名字,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在壁画的倒数第二幕上,一直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妖族时仿若在俯视蝼蚁一般的天魔王,神情突然变了。

同时改变的,还有站姿,他原本是寻常的双脚分开的站姿,但在这一幕上,变成了两脚一前一后,像是在前进。

不对,不是在前进,这是在后退!郎二猛地意识到。

而令他做出如此改变的原因,是画幕的另一半,那原本应该渺小到他随手可以碾灭的白色线条,突然以无可阻挡之势,暴涨起来。

黑色原本占据了起码九成的画幕,但在此刻,暴涨的白色线条将画面切割成了两半,黑与白势均力敌,甚至……压过这些黑色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