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果不其然,当顾怀山来到了那个画着壁画的走廊时,看到了一只孤零零蹲坐在黑暗里的橘猫。

走廊没有开灯,但馆内应急疏散的照明灯牌在黑暗中散发着朦胧的光晕,让视野不至于太过昏暗,能够看清关凛大致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他坐的位置是光照不到的死角,他全身都掩藏在黑暗里,任何人都窥探不到他的神情,他也不用再有任何防备。

可这黑暗带给他的封闭的安全感,在顾怀山到来后,荡然无存。

早在顾怀山下楼的时候,关凛就警觉的抬起了头,而随着顾怀山的脚步声愈近,他先前在黑暗里展露出的神态,又像白天一样,飞快的收了回去。

等顾怀山真正走到这里,关凛的神色已经再看不出一点先前的端倪,他板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我睡觉认床,在这里睡不安稳,睡一会儿又醒了,本来想继续睡,结果扭头一看你不见了,就下来找找。”顾怀山笑着说。

他一边说一边十分自然的走到关凛旁边,然后两腿一盘,也不嫌地面凉,就这么在关凛旁边坐下了。

坐下后头一抬,就看到了令关凛深夜专程来到这里发呆的东西,是墙上的壁画,也是壁画中曾经真实存在的人。

关凛想赶对方回去睡觉,可他没来得及开口,顾怀山先开口了:“跟我讲讲吧。”

讲什么?关凛一愣。

顾怀山转过头,直视着关凛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跟我讲讲吧,讲你的过去。”

关凛这回听懂了,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用不耐烦的语气道:“没什么好讲的。”凶巴巴的,像是再问就会生气的咬人。

“是吗?”顾怀山没被关凛虚张声势的凶相吓住,他托着下巴,含着笑问:“那你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郎二白天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也不肯回答,”顾怀山抬头看着壁画上的那一幕,女首领与天魔王隔着汜水对峙的那一幕:“只有跟自己有关的问题,才会在意,若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你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关凛,你认识她,对吗?”

关凛又不吭声了。

他的嘴像是焊在一起似的,打定主意不会吐露出半个字。

可顾怀山也打定主意,今晚要撬开关凛的嘴,将那些在心里捂到发霉的伤口扯开摆在阳光下,会很痛,但也只有这样,才会开始愈合。

“她是你的什么人?”关凛不说,顾怀山就自己猜,故意往离谱的方向猜:“是母亲?朋友?难不成是爱人?”

“不是!”关凛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了。

“那是什么?”顾怀山无辜的眨眨眼。

“是……”关凛几乎就要说出来了,可在下一瞬,他又闭上了嘴,缄口不言。

顾怀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放轻了声音:“她是你姐姐,对吗?”

回应他的是关凛久久的沉默,比之前都要久。而在这久到仿佛一个世纪的沉默中,顾怀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

“她叫关冷……”关凛轻轻的开口,轻到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顾怀山没错过,他“嗯”了一声,短短一个字,却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因为这让你知道,有人在孤冷的暗夜里,一直陪着你。

再坚硬的壳子,一但开了一道口,那这看似无坚不摧的坚硬便荡然无存了。

“她是我姐姐……”关凛看着壁画的第一幕,记忆回溯到久远的过去,那是一切的开始,是关凛生命的开始,也是魔犯人间的开始。

“狴犴一族第十任首领在外出游玩时被天魔王率军袭杀,那是她的父母,也是我的,并且,那时候,我也在场。”关凛轻声说着,可说到父母的死,他的神情并不如何悲伤,只透着股陌生的疏离。

他那时候太小太小了,刚出生不久的幼崽,他甚至都没睁眼,没有亲眼见过父母的样子,只在朦胧中,依稀记得有那么两个人,会经常抱着他,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对于父母的死,关凛其实并不如何难过,他们对关凛来说就像陌生人。那个时代没有照片,只能听着旁人的描述想象一下父母的样子,可自己的想象总是片面且主观的,可以说,直到今天见到这幅记录历史的壁画,关凛才有种“他们原来是这样的”恍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