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些也会是巧合?
怎么可能。
尹辞躺在崖边,他并未第一时间起身,也不许时敬之起来。他一只手臂箍住时敬之的腰,把对方牢牢囚在自己身上。
时敬之茫然地注视着尹辞,脸上还带着没回过神的恍惚。
影手摆动,徒劳地握上白荆。荆棘遍生利刺,身外身的刺痛自四面八方压来,可尹辞没有放手的打算。
两人在心境里共度一月,外部却只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太阳的位置没变多少,蓝天如洗,微风冷冽,一切如旧。
尹辞冷眼看空石圆寂,阎不渡自裁。阅尽世间万象,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置身事外。谁料如今被自身过往击中,他猛地喉头发酸,堵了千言万语。
原来自己那一颗“人心”,还没来得及腐烂殆尽。
是啊,自己曾想过。若是他的小哑巴活下来,正该这么大。谁能料想,当初那随意的想法,竟于此时化为现实——奇病为引因缘为线,他似是捉住了二十四年前的幽魂。
不过疑点仍有几个。小哑巴曾见过他的脸,时敬之却没能认出自己。他亲眼见过小哑巴被吃空嚼碎的残骨,时敬之却好好地站在这。尹辞自问不会被轻易骗过,而时敬之来路成谜、人性破碎,想来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阎不渡口中的“定欲”究竟是什么?这“怪病”背后,又藏了谁的影子?
尹辞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调恢复了往日模样。他一字一顿地确认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你三岁高烧,而后生此怪痣。高烧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时敬之皱眉:“没记得多少,连带高烧前的事都忘了。光是高烧本身,也是听别人告诉我的。”
随后不需要尹辞的提点,时敬之自己说了下去。
“如今来看,与那阎不渡的症状倒是颇为相似……只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定欲’,关于此症,他知道的绝对比我多。”
可惜阎不渡早已葬身山间,如今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
时敬之八成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虽然因为新线索而激动,却还算镇静,没到欣喜若狂的地步。
“阿辞,咱们没事了,你先放开我。”时敬之拍拍尹辞的手臂。
可是尹辞没有松手。
阎不渡那边线索断绝,没关系。时敬之想不起前尘,也没有关系。
人已经在他的身边了,他总有手段查清当年的真相。尹辞一只手扣住时敬之的后脑,五指深深探入黑发,将对方压入怀中。
他就这样躺在天地之间,直视苍穹。
小哑巴于他,并非消磨时间的游戏。那个孩子更像一枚钉子,将他最后一丝魂灵钉在人世。虽说尹辞不认为“如此活着”算件幸事,但总比深陷疯狂、沉浸杀孽要好得多。
他曾对小哑巴许下一个未能完成的承诺,如今他得到了一个补救的机会。
尘世混沌不堪,冥冥之中,他再一次摸到了天命一角。沉寂多年的心脏再次皱缩,勒出一股钝痛来。
当年稚子无辜,绝无可能存心戏耍他。那么不管这件事背后的是谁,敢以欺瞒的手段从他手里抢人,必定要付出代价。
若是凡人,杀了便是。若是仙人,他也要那仙人跌入凡尘。
一朝被按进怀里,时敬之终于发觉了尹辞的不对:“你怎么了?”
“我在想师尊的病。”尹辞仍望着天空。
“这事可以再说。你要累,就先在这歇着。我得去看看苏肆和闫清……阿辞?”
“嗯。”尹辞并未松开怀抱,“你我二人协力,手里又有线索,必定能将这怪病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