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安静地换上拖鞋。纪凡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妈,你才刚回来?”
“嗯,”她头也不抬,“今天有点事。”
换做往常,纪凡大概是不会追问下去了,可今晚的母亲看起来格外好说话,他下意识地仰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陈幼青顿了顿,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态度太冷淡,僵硬地补充道,“我是去扫墓。”
纪凡没反应过来,便听陈幼青接着道“……给你小舅舅。”
他心中忽地一跳,好像有什么关窍松动了。“小舅舅”的话题在家里向来是禁忌,纪凡除了大致知道此人是陈幼青最小的哥哥,英年早逝,别的一概不知。
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窗外是一轮高而远的圆月,洒下冷冷清辉,树影摇曳,夜风簌簌低语。
深夜总叫人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陈幼青在饭厅里站了一会儿,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揉揉眉心。
“今天是他的忌日,”她低声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跟妈妈小时候很要好的。”
纪凡没有走,也没有答话。
“他那么聪明,那么勤奋,明明本该是……”陈幼青唇角抿成直线,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后又变作淡淡的悲伤。
她偏头扫了眼纪凡,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都说外甥像舅,你跟他长得很像。所以我才总是……”她猝然刹住话头,摇摇晃晃起身,到楼上取了本旧相册下来。
“你看,是不是很像?”陈幼青抽出一张合影放在纪凡面前,相片里的她面色冷淡,旁边亲昵搂着她的兄长却笑得很温柔。
陈幼青珍惜地摸了摸相片,轻轻笑了一声。
纪凡其实早就见过“他”的照片,知道他们两人样貌相似。只不过比起那张照片,这里的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纪凡还记得那张海边的单人照,“他”瘦得可怕,腕骨支愣着,面目满含忧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雾沉沉的不见光,如一柄锈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