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阵前,两军同失主帅, 相对再无言。
呼啸而来的烈风将诸鹤的衣摆高高卷起, 随着风声一并飘远的还有随军言官的高声宣诵:“寅时三刻,帝崩——”
诸鹤向前的脚步停了片刻, 转过身向那名言官看了过去, 终归什么都没说出口。
那言官便又继续道:“遵帝临终之命, 请遗诏——”
晏榕父皇驾崩的时候诸鹤到底未曾亲身经历,直到今天,他才看清大历明黄色的诏纸究竟是何模样。
原来晏榕真的立有遗诏。
被彻底封口的诏书由来喜亲自托送到言官手边,那言官躬身接了, 又极其恭敬的走到诸鹤面前, 一板一眼的行了跪礼:“摄政王,请问是要现在宣读……先帝遗诏吗?”
帝与先帝。
似乎也才几个时辰的距离。
诸鹤恍然间短暂的愣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不用了……等回燕都再说吧。”
言官却十分坚持:“禀摄政王,按照大历律法, 皇帝驾崩,理当立即宣读遗诏,以防其中生变。”
诸鹤有些沉默的盯着那名言官看了许久, 突然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难不成你是在指责本王会暗中修改遗诏?怎么, 本王难道要篡位登基么?”
随军的言官历经三朝, 大抵早已习惯了这种言辞, 神态格外镇定, 连语气都未变分毫:“摄政王您多虑,微臣并无此意。”
诸鹤不再反驳。
他将视线从那言官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了眼城墙尽头初亮的天光, 突然便觉出一种难以摆脱的厌倦与沉闷。
站在身侧的言官将火漆封口的诏纸谨慎的撕开。
透过纸背,诸鹤看到了晏榕刚劲流畅的行书。
那言官扬声念:“……沙场征战,胜负难定。若孤死于战场之上,则诸鹤代孤摄政,尊为摄政王。另擢楼苍为烽火候,辅佐摄政王,共理朝纲,不得有违。”
这真的是无趣极了。
这个世界也同样无趣。
在一片听上去无比哀寂的悲声中,言官将遗诏双手呈给诸鹤。
可就连当摄政王也是无趣的。
当摄政王,就要每日站在上朝,看那些千篇一律的老旧面孔,听他们念念叨叨,说的全是人间百态炎凉,还要动不动就被骂独断专横,肆意张狂。
哪有当鹤来的爽快。
诸鹤不去伸手接圣旨。
言官在一旁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劝慰:“王爷……先帝走的突然,想必这已经是他为您做出的最周全打算。您还是……”
诸鹤奇怪的打断了他:“可是晏榕都已经死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为我做的打算。”
言官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