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下第一嫁 典心 1814 字 4个月前

只是,他凝神许久,却只能盯着那张白纸,始终没有落笔书写。

灯火跳燃,照亮一室。

时间缓缓流逝,公孙明德依然悬着腕,握着笔、看着纸。

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龙无双的绰约身影。她的娇嗔、她的甜笑、她的自得,和那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展现的温柔与羞怯。

还有剪碎的衣裳,冷硬的木钉椅子,跟她冻得红扑扑的脸儿——以及,她的愤怒委屈,与成串的泪。

她总是叫他相爷,只有在讽刺他的时候,才会故意喊他夫君,对他最亲昵的称呼,反而是一声「喂」。

那声「喂」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仿佛她随时会推门而进,唠叨他埋首公文,直到夜半还不睡。

她是任性娇蛮,却也心细如发。

他却重重的伤了她,让她失去原有的夺目光彩,让她眼里的光芒,化为成串的泪水。

你要他休了我——

她虚弱的声音,灰白的容颜,依旧历历在目。公孙明德深吸口气,几次都下定决心,预备下笔,但偏偏他用尽了力气,这封休书就是写不下去。

他无法不想她。

她是刀子嘴没错,不论什么事情,总爱和他辩上一辩;但是,她却也有颗豆腐心,府里的老老少少,她全都照顾有加。

对他,她更是处处周到。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她的用心,就他没有察觉。直到他察觉时,一切已经太迟。

思绪不断起伏,胸口隐隐作痛着,几个时辰过去了,一封休书,他半个字都还没写。

笔上的墨早干涸,宣纸依旧纯白如雪。

窗外天色微亮,远处公鸡啼鸣着。桌上的油灯也已燃尽,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看着桌案上这张白纸,公孙明德只觉得喉间莫名干涩。

直到这一刻,他才晓得,原来,他公孙明德也有做不到的事;直到这一刻,他才认命的对自己承认,原来,他早已将她放入了心底。

徐徐的,公孙明德终于搁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

外头仍下着雪,厚厚的雪云布满天际,天色虽然阴霾,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上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公孙家代代相传的家训。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的是什么。

公孙明德看着远方,定了定心神,然后起身,朝外头走去。风雪正浓,他却仍持缰策马,直直的往皇宫而去。

皇宫里,早朝已散。

公孙明德来到后殿时,皇甫仲正在用膳。

瞧见眼前这面白如纸的宰相,皇甫仲立刻就想起,小妹那流个不停的泪,一颗心又沈了下去。

唉唉,这家伙该不会是写好了休书,要来跟他报告的吧?

他原本还以为,公孙明德错过了早朝,是改了心意。谁知道,早朝过后,公孙明德还是出现了。

糟糕啊,要是公孙明德现在递上休书,那——那——那——那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啊?

皇甫仲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碗粥,暗暗叹了一口气。被这两个人一搅和,他连半点食欲都没有了。

「皇上。」

听到那声叫唤,皇甫仲勉强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记微笑,先声夺人的抢着问候:「公孙,朕知你近日家务繁忙、身体不适,已于今朝颁旨,放你大假。你就——嗯——你就放心回家休息吧!」

「皇上!」

「好了,就是这样。」见他要说话,皇甫仲连忙抬手,紧急打断。「朕晓得,你是一心为国。只不过,宰相你若是不将身体养好,那就是国之不幸——」他已经接近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