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异鬼入侵后,的确持续过一小段地狱般的日子,直到半年后《新世界公约》带来了久违的平静。虽然在这之后,人类被分为了三大阶级,但实际上这种划分对世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改变。因为这样类似的阶级观念原本就存在于社会之中,只是因为公约的诞生被放大被强化。
中产和无产人群沦为预备役,预备役中的不幸者则成为祭品以外,原本的上层人士继续当他们的上层人。
祭品始终维持在百分之十,这群人即使不能正常的工作,也无法阻挡社会的正常运转。
早先年,从末日死里逃生的人类还妄图以这一口喘息的机会重新掌握主权。然而持续二十年的无力抵抗,特别是占了人口绝大多数的预备役中,不断有人成为祭品,离开家人朋友死于直播,一股绝望而悲亢的氛围逐渐笼罩于他们的社会活动中。
其中一部分预备役,已然停止了奋斗的想法。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刻成为祭品,然后熬不过见习期就默默死去。
死了,生前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饿不死冻不着就足够。
信徒的邻居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他们汇聚至此,在这个破旧脏乱的巷子中因为柴米油盐而吵闹、埋怨、虚度光阴。
当竺轶从楼下的麻将馆经过时,坐在里面打麻将的人全部停下了动作。
“这不是李高俊吗,好久没看到他下楼了。”
“这孩子不是下楼,是才从外面回来。”
“才直播回来吧,你看他脸白的咧。”
“平时总觉得这人没活人气儿,慎得慌。今天怎么看着有点不一样了。”
“这……恐怕跟他脸上那个墨镜有关系吧。”
“李高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刚下播啊?”
竺轶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女人在叫自己。
“你把你的直播名告诉街坊们啊,我们去帮你刷礼物。”女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还玩什么神秘感啊。”
李高俊才是信徒的本名,他在直播平台上给自己取名为竺轶,只是为了借此与向往的神明链接更加紧密。
竺轶对信徒的了解是从听到信徒祈祷的声音那天起。
被邪神知道、注视、观察对于人类而言,就像是一只小蚂蚁被放进了透明的观察箱中。
并且竺轶的关注并非是主动的,李高俊更像是被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到结果的那一天,竺轶将果实摘下,便可以尝到其中的酸甜滋味。
竺轶对李高俊的了解,包括对当前世界的了解,都是在种下那颗种子后。所以他并不清楚李高俊从哪里知道他的真名,不过李高俊能够与他产生链接,的确和呼唤了他的名字有关。
“李高俊直播间的名字连自己的家人都没告诉过,更别提这些街坊邻居。”竺轶心中暗道,“难道他想连死都无人问津?身为我的信徒未免也太可悲了。”
“问你话呢臭小子。”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竺轶看向她,女人神色兴奋,一副等着看热闹的眼神,这群颓废的预备役都不看好李高俊能活过见习期。
毕竟生活在垃圾堆里的耗子,没有哪只觉得其他耗子比自己更优秀。
女人还在翻着嘴皮子唠叨,她的嘴唇极大,涂着橘色的口红,衬得肤色更黑。
竺轶骤然想起禄起的两瓣薄唇,线条仿佛工笔画般精致,唇色又像山水画中点在月上的一抹朱红。
两厢对比,面前的大姐就有些辣眼睛了。
竺轶学着李高俊的模样客气地笑了笑,绕过女人往楼上走去。
回到李高俊的家中,房间十分逼仄,一进门旁边就是小小的卧室,卧室对面是洗手间,正对着的是客厅,客厅旁边则是厨房。
家里非常杂乱,到处都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好的碗筷和垃圾。看得出李高俊在进入直播之前,并没有任何准备,大约是不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