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不知为什么想起自己很久以前查归陵的资料时,发现科学部在他身上曾发生过的一起重大实验事故。
这是他们无数要严格保密的事件之一,他只知道那对科学部造成的巨大损失,他们对他的控制变得极度严格,韦安看过流程,觉得简直是对有着深仇大恨、充满恶意物件的姿态。
韦安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
到底有多少这类东西?在那些黑暗的年代,归陵身上发生了多少事?
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定是极大的痛苦和愤怒。
他可以想象,科学部得到这么个……生物,会把一切手段使出来,在他们眼里这从来不是个人,韦安甚至也很难想像当他们不把你当人看的时候,能干出什么事来。
他们走进房屋般的帐篷,韦安从后面抱住归陵,低着头,脸埋在他的后背上。
对方抓着他的手,轻声安慰:“很快就没事了。”
确实很疼。
但在韦安的感知中,那是一个私密而温柔的夜晚。
其实都不是晚上,在恶灵世界的时间中是白天,虽然天空铅灰,笼着雾气,但帐篷外人来人往,有开饭的吆喝声,还有零星的枪声。
但他俩呆在帐篷里的黑夜中,没有人能看到。
解构组件清除奴隶系统的原理,和它清理一切的古文明系统差不多。
它拥有这样一种能力,会迅速生成解构过程,接着一层一层把一个强大的系统彻底抹消,再也无法恢复。没人能对抗它的权限。
韦安身上的比较麻烦,它需要重新探测,理解,生成删除过程。
他给了它授权,允许它从更深层空间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影响,把它确定和奴隶有关的一切生物性赘生全部清理掉。
它从内在开始坏死。
韦安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它,如同一只异形的水螅,生长在他体内。他杀了所有的控制者,但它仍是活着的,生命力强到惊人的地步。
真难想象如此恶心的东西一直在他身体里,还在拼死挣扎。
“这种系统本身有防清理机制,会以处罚的方式制造疼痛,还能抑制止疼药,”归陵说,“酒有点作用,但疼痛是无法避免的。”
“我受得了。”韦安说。
他盘腿坐在床垫上,一手拿着半瓶酒,旁边还有烟,他当年用这些东西扛过了很多痛苦。
他专心看着归陵,知道自己可以承受。
韦安并不害怕疼痛……不,他当然害怕,没人不怕这些事。
他怕的是漫无目标、永远不得解脱的苦难,只有要有一个终点,几个小时或几年,他都能承受。
从实际上来说,归陵的到来并没有让韦安的日子好过一些,他更为忧虑,承受了很多痛苦,但他给了他希望。
最可怕的,是你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到了后来,韦安的意识变得不太清楚。
因为疼痛,还有系统死亡造成的头脑混乱,而且他还喝多了。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倒到床上去的,钻到归陵怀里,嘀咕着很疼,像海绵一样贪婪地想要听到他轻柔地和他说话,安抚的动作,他渴望这担忧和温柔,想得要疯了。
他可以在他怀里哭出来,说幼稚的没有实际用处的诅咒和抱怨,那些言语傻乎乎的,像小孩子尽全力反抗时懵懂、单薄又重复的句子。
他很多年前大约想说的,可是从来也没说出来,后来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