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虫子,小鱼满意地游过来,四处查看。
它的光照亮险恶的结晶壁,里面像有无数只眼睛冻结在深处,无数的污秽之处死寂地朝向他们。
韦安怔了一下,朝大型绞架的一角走去。
这里有一片结晶密度格外高的空间,里面有一处图案般的结晶痕迹。
韦安死死盯着,归陵走过来,单膝在他旁边跪下。那人朝前方指了一下,小鱼游过来,把空间照得更明亮了一些。
那光仿佛有某种清晰化效果,能看出结晶里的污物形成一只野兽对月嚎叫的样子,下面隐隐可见一串数字。
韦安沉吟了一下。
“这个是监狱刺青,”他说,“西峰省那边的星域监狱有这样的习惯,数字应该是囚犯编号。”
“联邦的?”归陵说。
“嗯,”韦安说,“图案我记得很清楚,还有这几个数字……开头能看到7和1,7是所在的监狱编号,1是死刑犯的常规开头编号,后面应该还有两个数字对应犯罪类型。”
他们都盯着这一小块污物的结晶看,它冻结在一片矿物边缘,曾经属于某个人的皮肤。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联邦罪犯的肢体印记?
韦安思考了一小会儿,开口。
“有人在那里,活人,罪犯。”他说,“这类事不稀奇,边缘星域有不少死亡劳动营之类的地方,很多没人关心的人会死在宇宙中比较黑暗和边缘的地方。”
归陵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
他们都见过很多次这种事了,这世界某些地方的确明亮,但又有太多人会沦落进不可见的阴影中,难以想象会遭遇到什么。
“为什么现在还会有人和裂缝生物合作,”梧桐号震惊地说,“那是活人啊!而且活人的负面情绪的力量几乎是取之不尽的,可以帮它们大规模扩展世界线——”
归陵和韦安一时都没说出话,梧桐号平时很有存在感,那是一种过度的活泼和积极。
而在这种时刻韦安才能意识到,这飞船残缺不堪,精神从来不正常。
“这能上反人类法庭了吧,我去看一下上面的情况,我非得让这群杂种付出代价!”梧桐号继续嚷嚷道,“咦,怎么——这么多人在做这种事——《人类保护法》是不容侵犯的,他们不能——”
它突然停下来,周围一片寂静。
它休眠了。
它的内存没低到突然离线的程度,韦安有一瞬还想它是否受到了袭击,但他接着意识到,它意识崩溃了。
它看到了什么呢?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吗?
人看上去那么和平,但是互相间的杀戮和折磨,社会结构层面的迫害,也是司空见惯。
这艘船在旧日的战争中遭受了重大的灾难,当归陵把它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它只是残缺到极点的小小模块。
它仍在旧日清晰简单的记忆中,它剩余的部分不再能理解这个世界。它被永远困住了,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快乐状的疯癫幽灵。
“它能恢复吗?”韦安说。
“何必呢。”归陵说。
他不再说这件事,上前一步去看水晶壁,测算数据。
韦安想了一下,这东西以后天天在归陵跟前说以前的事,做它泛着甜味的极为苦涩又有毒的梦,确实感觉要窒息了。
“我要修好它。”韦安说。
归陵转头看他,韦安说道:“它不准一直这样疯着,它必须好好的,我还要好好过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