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遮着脸,防止风雪吹到他的眼睛里,透过手指的缝隙,他看到酒馆外的天地,苍茫又昏暗,除了呼啸的风雪,天地中再没有任何的活物。
在这万里苍茫的白色中,孟醒的思绪也变得苍茫,只剩一个字在脑海中叫嚣——冷。
太冷了。
像是一瞬间坠入了冰窟,孟醒整个人都被冻僵住了。
除了身体在风雪中凝固,似乎连思维都要凝固住一样,孟醒毫不怀疑,他只要在这风雪中再多待一秒,他就会凝固成一尊雪夜中的冰雕。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僵硬的四肢重新运转,他将大门用力的推上,风雪再次被阻隔在门外,但孟醒犹嫌不够,他的体温还未恢复正常,他哆哆嗦嗦着,蹒跚着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向着两道门后的酒馆内部跑去。
他一路跑回了刚刚坐着的酒桌,这里离暖气最近,他蜷缩着身体,贴近暖气取暖。
耳旁传来哄笑声,像是有人在嘲笑他的狼狈,孟醒没功夫管,他的酒意已经被这死亡的风雪给吹散了,但他太冷了,冷到即便贴着暖气片,却还是不住的打颤。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孟醒抬头看了一眼,是刚刚他不小心撞到的皮夹克,皮夹克递了一杯酒过来,冰蓝色的酒液在杯壁中摇荡。
烈酒有暖身的效果,孟醒虽然刚刚才从醉酒的浑噩中解脱,但此刻他却也顾不得了,接过杯子就仰头灌了一口。
呛人的烈酒顺着喉咙灌入胃肠,孟醒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像是劫后余生,借着酒劲儿,他终于缓过来了。
“多谢。”他跟皮夹克道了声谢。
皮夹克摆摆手,没说什么,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跟同伴闲侃去了。
孟醒捧着酒杯,又小小的抿了几口,他不敢喝太多,毕竟他酒量不太好,但他也确实需要烈酒帮助他暖暖身子,以及思考他现在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孟醒读起了系统说明,冰河99年。这个梦境跟他原本的世界很像,甚至,在近百年之前,这里用的也是公元纪年。
但变故也出在百年之前,本该永恒的红日,开始熄灭了。
这不像是开关灯一样,灯灭是瞬间的事,对于体量庞大到难以估计的太阳而言,熄灭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漫长到近百年的时间下来了,人们依然能看到圆日东升,红日西落。
雪线一步步降低,春天越来越短,人类的居住面积在冰雪的低温中不断收缩聚拢,村落消失,人们必须聚集于有暖气供应的城市之中,这些都是太阳开始熄灭带来的变化,但总归,这些变化太慢太慢了。
于是,人们的态度也从惶惶不安的恐惧变成了得过且过的随意。毕竟在人类短暂的生命长度里,或许他们这一代人死绝了,太阳却也还没完全熄灭。
活在当下的人何必去忧虑后世的存亡呢?这就好像蜉蝣忧虑天地会在亿万年后倾塌一样可笑。
更何况正在熄灭中的太阳,除了政府更改的冰河纪年,和这时不时肆虐一场的大风雪,对众人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硬要说有什么影响,就是每逢雪暴到来,只能在屋内躲避的时候,酒馆的生意总会格外好些,因为相比被闷在家里,大家还是更愿意跟同伴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